我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他們所謂的我的房間,隻有食品儲藏室大小,滿是凄苦地迎接我的蘇醒。說實話,這就是個牢房,畢竟哪有卧室的門鎖會裝在外面呢?
今晚沒有噩夢,真是難得的改變。
我聽到腳步聲傳來。我連一點隐私都沒有。
一周以來,我了解到了許多事情。
吸血鬼在黎明“死去”,在日落或更早的時候蘇醒。在那段時間裡,我們毫無防備。陽光會殺死我們,銀刃能讓我們重傷。火燒我們,比說出“縱火”這個詞還快,我們就會變成火炬。
除非捕獵,否則我們的思想容易分散。不過,我們的身體在各方面都很優越,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養分,就能治愈最嚴重的傷口。
我們不需要呼吸,毒藥傷不了我們,也不會溺水。隻有腦袋和心髒被摧毀,才意味着我們的終結。這意味着,如果有牧師給奧戈泰提供血液,他也許能從傷口中活下來。
血液。
它是生命旅程中的紅色燃料,是我們維持這仿生活着的樣子所必須攝取的能量。血液無法儲存,必須從源頭獲取并飲用。沒有血液,我們體内的掠食本能就會占據上風,直到嘗到那深紅色的瓊漿。
失去控制的吸血鬼,有時再也無法恢複理智。他們必須像野獸一樣被獵殺。
血欲驅使着我們,它玷污了我們存在的方方面面。它永遠無法被完全克服,也永遠不會真正得到滿足。像我這樣初為吸血鬼的人,每天都要努力控制它,在滿足血欲後,又要努力避免陷入麻木。
為此,我們有一些手段。吸血鬼的唾液能讓被咬的人感覺極度愉悅,然後迅速愈合傷口,使其以驚人的速度消失。被咬傷的人會不由自主地對吸血鬼産生一種不自然的忠誠。
我們的眼睛能混淆記憶,不過我肯定這其中的奧秘遠不止别人告訴我的這些。
到目前為止,我還不被允許離開這棟建築,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個新的人類被帶到我面前。用希梅納的方法,我能在不被梅盧西娜過多傷害的情況下停止進食。我能看出她很失望,而牲畜的死亡本可以成為她貶低我的好借口。
養活八個吸血鬼所需的後勤保障,一定非常驚人。
這可能就是戰鬥牧師通常找到我們的方式。我們有一些獨特的特征,比如爪子和蒼白的膚色,但我們的獠牙通常是隐藏的,除非血欲的掌控太過強烈。
鏡子也照不出我們的身影,我覺得這很荒唐。總而言之,似乎創造我們的人是想讓我們滲透進人類世界。獵殺我們一定非常困難。
當我問到關于牧師的事情時,梅盧西娜變得異常沉默寡言,我隻好放棄這個話題。
我聽到輕輕的喘息聲。瓊正在鼓起勇氣敲我的門。她沒有長期屈服于吸血鬼的仆人的那種順從行為。她身上有一種火焰,他們還沒能将其撲滅。梅盧西娜知道這一點,這就是為什麼她負責在傍晚我醒來時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
如果我把她吸幹,梅盧西娜就一石二鳥了。她就是這麼小心眼。
到目前為止,我還能控制自己,但這越來越難了。梅盧西娜總是讓我在還差一點就飽足的時候停止進食。每天晚上,我都感覺自己的自制力又減弱了一些。
有人敲門。
“進來。”
這句禮貌用語就是個笑話,我們都心知肚明,但我還是緊緊抓住任何能顯示我有控制權的表象,以及每一絲禮貌,來抑制血欲。
“梅盧西娜夫人請您過去,阿麗亞娜小姐。”
我點點頭,不敢開口說話,她立刻就離開了。
生命的氣息輕拂着我的鼻孔,血欲如重拳擊中我的腹部。我感覺好像有人用一把冰冷的斧頭掏空了我的内髒。已經很久沒有人吸食過瓊的血了。所以我嘗一小口應該沒關系,就一小口。梅盧西娜之後可以懲罰我。我隻需要極其微小的一口,就幾滴就好。
不,我不能這麼做。
等我回過神來,我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而瓊背靠着門,一動不動地站着。她一聲不吭,雙眼緊閉,面容松弛,但我能從她的汗水中聞到恐懼,能從她的心跳聲中聽出恐懼。
她盡力不掙紮,因為她知道哪怕一個小動作都會讓我失控。
太險了。
真的太險了。
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開了握住門把的手,為她打開門。直到我轉身,她才離開。
這是最危險的一次,但我應該追上去把她撲倒在地!然後——
不。
我不會這麼做。
我機械地換好衣服,來到梅盧西娜的辦公室。她正在和一個衣着華麗、長相英俊的男人深入交談。他還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什麼。從他漲紅的臉和散發的情欲氣息我就能看出來。能和梅盧西娜這樣的女人獨處,讓他興奮不已。他的思想還沒有被我們這樣的人玷污過。
獵物。
梅盧西娜用冗長的介紹來玩弄我們倆。他一開始被打斷時的沮喪,在看到兩位美女後立刻變成了純粹的欲望。
我能想象他那扭曲的腦海中一定浮現出了下流的畫面。在這一切結束之前,我還得忍受多少侮辱?我才來這裡一周,這一周裡,我一直在和自己鬥争,還要忍受梅盧西娜那些 petty 的羞辱。
最後,在一個荒謬的借口下,我終于有機會擁抱他。我的手繞過他的肩膀,輕蹭他的脖子。
我仿佛置身于小木屋中。
舔一下,咬一口。
終于。
我比被那個潑婦用爪子掐着脖子時被允許吸食的量,又多喝了兩口。她還劃出了血。
我吸食完後,她把他帶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而我則努力擦掉他□□的□□蹭過我腹部的記憶。我多麼希望現在流行穿寬松的褲子啊。
一陣敲門聲後,另外兩個吸血鬼進來了,梅盧西娜繼續她的“課程”。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的處境變得幾乎無法忍受。我已經被剝奪了人性,現在蘭開斯特家族的公主還想奪走我的理智。
她的教導就像一場有兩幕、四個參與者的悲劇。首先,她會盡可能傲慢和輕蔑地展示她對某個特定話題的了解,比如蘭開斯特家族哲學的優越性。
在她這麼做的時候,我的同學,愚蠢的夏洛特和沒腦子的索菲,會對梅盧西娜的智慧和全面優越性贊不絕口。
必須要恰如其分地大肆贊揚,而公主每天都會選出一個不同的寵兒,這個寵兒會得到她的恩澤,而另外兩個人則會遭受尖刻的評論和貶低。
可以說,我隻是為了不被懲罰才勉強參與。
過了一會兒,她會用刁鑽的問題來測試我們的理解。她有一種本事,能在每一句話裡都夾帶尖刻的評論和不經意的羞辱,讓我們其他人都感到羞愧。
她巧妙地分化和征服我們,不斷打壓我們這個群體,但又給予足夠的鼓勵,引發一種惡劣的競争。她給予寵愛和收回寵愛都很随意,還竭盡全力讓我們時刻保持警惕。
我隻能咬緊牙關。我對她無數的輕視倒不是特别在意,更讓我在意的是她自認為很聰明。她能這麼做,隻是因為我的兩個同伴加起來的智商也就和一個幹癟的蘿蔔差不多。
我不知道是誰把這兩個沒腦子的蠢貨變成了暗夜生物。我覺得他們當初還不如直接往自己腹股溝捅一刀呢。
“所以,由于制造新吸血鬼的難度,我們的數量有限。親愛的阿麗亞娜,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隻有大師級吸血鬼才能制造新吸血鬼,而平均要花一個世紀才能成為大師。這個過程本身也很耗費精力,會讓制造新吸血鬼的大師虛弱數年。”
“我相信您很快就會成為大師,夫人,我已經能感覺到您的強大氣場了。”夏洛特奉承道,這頭蠢豬。
“沒錯!有時候我都分不清是您路過,還是摩爾夫人來了!”
要是戰鬥牧師現在破門而入,把我們都燒死,我想我會任由他們這麼做,而且還會心存感激。
“當然,我們蘭開斯特家族的成員都是從最優秀的血脈中挑選出來的。”
她怎麼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
我看到梅盧西娜眼中閃過一絲惡意,我知道我應該和那兩個蠢貨一起點頭附和的。現在我得再忍受她一會兒,直到她把矛頭轉向别人。
“是的,我們有責任把我們優秀血統的福祉分享給其他血脈,你同意嗎,阿麗亞娜?”
“當然,夫人,能得到您的教導,我永遠感激不盡。能由您親自教導,我深感榮幸。”
我能感覺到兩道充滿敵意的目光向我射來,顯然我在等級排序中超過了那兩個笨蛋。
“确實如此,那麼能得到這樣的恩寵,你肯定會很感激,對吧?”
我點頭表示同意。我不喜歡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但我必須配合。不管梅盧西娜想讓我做什麼,我都不得不做。我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快點失去興趣,去刁難别人。
“由于那個忘恩負義的野蠻人的背叛,我們急需人手來管理這座城市。你肯定會同意協助我們,對吧?”
我僵住了。因為沒有心跳,也不需要呼吸,我們吸血鬼能做到完全靜止,我現在就是如此。
我必須表現出一絲恐懼,然後是順從。如果她猜到了真相,可能會收回這個提議,就為了看我痛苦。
我假裝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畏縮了一下,然後給了她一個緊張的微笑。
“當然,梅盧西娜夫人,我很樂意報答您的恩情。”
求求你,我在心裡祈求,就相信這個謊言吧。隻要能讓我擺脫這場鬧劇般的茶話會,哪怕隻有幾天也好,我什麼都願意做。我願意去鏟一車又一車的馬糞,願意在泥地裡爬,用手抓青蛙。求求你,讓我出去吧。
看到三張帶着虐待狂般笑容的臉,我知道我的小僞裝成功了。
“那我明天就開始給你上私教課,為你做準備!畢竟,我們可不想因為你的糟糕表現,讓你的恩主蒙羞。”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内心的興奮。我強迫自己看起來憂心忡忡,表現得比平時更加順從。
終于。
我也許能出去了。
〇〇〇
我在流言蜚語的低語中醒來。
人類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異常順從,無比忠誠,但他們的其他缺點也被放大了。他們會為了赢得我們這些永遠隻把他們當作血源和暖床工具的生物的青睐,而互相背後捅刀、陰謀算計、诋毀污蔑。
不過,他們還是有他們的用處。
在我無害地待了一周後,他們開始對我漠不關心。
因為我是外來者,還有關于我血統的傳聞,他們不會讨好我。而我沒有反應,這讓他們在我身邊時放松了警惕。
于是,我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其中大部分都讓我感到厭惡。
蘭開斯特家族的吸血鬼們小氣、惡毒又□□。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扭曲的欲望和惡劣的習性。他們都令人厭惡,各有各的令人厭惡之處。
梅盧西娜喜歡拆散情侶。她會跟蹤他們好幾天,勾引未婚夫并與其上床,然後安排一場公開對峙。分手鬧得越激烈,她就越開心。
蘭伯特是個慣于說謊的人,專挑年輕有野心的商人下手。他會欺騙、詐騙他們,直到他們傾家蕩産。隻有在他們落魄的時候,他才會表現出一點不尋常的冷漠之外的情緒。
夏洛特是個有自卑情結的暴力惡霸。她喜歡欺負仆人,我敢肯定她以前就是個仆人。
索菲的智商就像煮過的土豆一樣,魅力也隻有一半。她行為不算太殘忍,因為她沒那個心眼。當然,這也可能是裝的,在她身邊我從不放松警惕。
那個像黃鼠狼一樣的男人叫威爾伯恩,他是個連環□□犯。隻是因為他害怕梅盧西娜,我才沒被他盯上。我猜他可能對梅盧西娜做過什麼,而她讓他記住了慘痛的教訓。
那個魁梧的光頭男人叫哈羅德,他總是心懷怨恨。每一次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最終都會演變成體罰,不管别人怎麼懇求、怎麼保證,都改變不了他認為所有人都在背後侮辱他的想法。
如果他們的繼續存在還不能證明上帝已經抛棄了這個世界,那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證明了。
“我叫阿麗亞娜,我隻屬于我自己。我要活下去,逃出去,然後回家。”
每天黃昏,在血欲把我變成一個僞裝成人的惡魔之前,在那短暫的甯靜時刻,我都會用阿卡德語,也就是吸血鬼的語言,重複這句話。我很驚訝地發現其他人還得學習這門語言。我不知道這知識是怎麼悄悄鑽進我腦子裡的,我也不想問。
血欲襲來後不久,瓊就來敲我的門。這次,我沒有讓她進來。相反,我很快把她打發走了。我穿上四套衣服中的一套,走了出去。
我所有的衣服都又破舊又過時,不過還算實用。我看起來就像一個家道中落的人家的女兒,這一切都是為了迎合梅盧西娜扭曲的心理所構建的世界形象。
這些衣服穿着也不舒服,尤其是在我的……嗯,某些部位,太緊了。
夏洛特肥胖的身影擋住了通道。
“什麼事?”
“梅盧西娜夫人讓你去訓練室找她。是時候讓你派上用場了,外來的家夥。你不能一直靠我們的施舍過活。”
“蘭開斯特家族還真是接納出身低微的人啊。可惜有些人永遠也擺脫不了他們以前的身份。”我回應道。
我的反駁讓她氣得雙下巴直抖。啊,不過她的主人肯定喜歡豐滿的女人,而且還又瞎又聾。也許他住在芬蘭的某個偏遠角落,而她是方圓一個月路程内唯一的女人。我想不出别的解釋了。
她沒有離開,臉上的怒容變成了一抹冷笑,我做好了準備,迎接她那混亂大腦中又會冒出什麼蠢話。
“夫人會教你戰鬥技巧。也許給你點教訓,能讓你懂點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