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周六。
昨夜的雨淩晨才停,草地上沾滿濕意,好在早上出了太陽,金色的陽光鋪灑在山谷腹地,草原上飄起晨霧,凝結的水珠氤氲出金光,萦繞在舞台四周。
許從嚴和鐘一起了大早,一個趕去現場,一個去接學生。
起床時,兩個人相視一笑,許從嚴親不夠似的又跟鐘一貼了一會,實在來不及了才放過他。
“今天加油,鐘老師。”
“你也是。”
獨自坐上反方向的車,鐘一松了口氣。他還未習慣溫存,潛意識裡自己仍是個逃避現實的膽小鬼,面對内心強大愛意澎湃的許從嚴,他總有種偷來的不配得感。
有沒有可能,許從嚴對他的喜歡還帶着曾經的濾鏡?
鐘一不敢多想,怕要引起過激反應。
到了安置學生的酒店,大堂早已被攻占,三十多個人三十多張嘴烏烏泱泱叽叽喳喳,見鐘老師出現後,又一窩蜂圍過來。
“我們現在就要過去了嗎!”
“老師你吃早飯了嗎?”
“大巴車!老師你看大巴車過來了啊!”
……
演職人員陸續到場,許從嚴忙得腳不沾地,咖位最大的歌手李遠帆來得挺早,很配合的完成彩排,許從嚴對他印象不錯,特地調度新的燈光組配合他演出。
李遠帆彩排完讓助理叫了幾箱飲料分給工作人員,還特地找到許從嚴,說他們家帆哥想加許總微信。
許從嚴加過挺多藝人,算半個圈内人,欣然答應。
獨立工作室的藝人全靠自己跑資源,多加點人多個門路,二來和舞美幕後打好關系,說不定人家鏡頭多給幾個增加曝光。
“謝謝許總,我們以後有機會合作。”助理特有禮貌,還拿了張李遠帆簽名的專輯送給他:“今天辛苦您啦!”
許從嚴樂了,李遠帆這麼大咖位,會主動送人簽名專輯,于是直接問:“李老師有什麼要求嗎?”
助理見有戲,趁熱打鐵:“是這樣的,聽說許總您接了桐州電視台下一季的音綜節目?”
“對,李老師收到通告了?”
“想讓許總您幫忙引薦一下。”助理直言道:“這個節目的收視率高,能提高曝光呢。”
原來如此,許從嚴委婉答應了他:“等回桐州開了動員會,如果有消息我聯系你們,但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成。”
“那太謝謝許總了,今天結束了我們一起吃個飯?”
許從嚴沒推辭,能和李遠帆搭上線算是好事。
助理得了消息心滿意足地撤回房車,李遠帆懶懶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怎麼說啊?”
“回去了給消息,不過他答應今晚一起吃飯了。”
“那就好,下半年就指着這一個節目吃飯了。”
李遠帆拉了拉身上的毛毯,整個罩在裡頭,甕聲說道:“我先睡會,吃飯的事你看着定。”
下午三點,場上人逐漸多了起來,有粉絲有當地人,舞台大屏幕開始滾動,現場的工作進入正軌。
下午四點,各界領導和公司贊助抵達現場,周染拉着席頌聲坐到了第二排,許從嚴讓導播切他家的廣告,華東地區龍頭紡織産品的三支宣傳片輪播了十分鐘,給足了周染面子。
下午五點,演出正式開始。
陽光明媚,氣氛絕佳,随着一串鼓點和貝斯瘋狂的律動,舞台圍擋緩緩降下,禾木也樂隊開啟今晚的第一場演唱。
樂隊是本土樂隊,除了打鼓的是個清秀小夥子,剩下的都是穿着蒙古袍的大漢,主唱老師戴着黑墨鏡,雙手指向天空。
鼓聲停,二胡起,唢呐一亮全場沸騰。
“诶……嘿嘿!”主唱甩了下膀子開唱,是蒙古族的傳統民歌,經過他們改編後融合了流行樂特色,這首歌作為開場最合适不過。
“搖臂轉過去拍全景,側屏切機位。”
“長焦跟唢呐,斯坦尼康上台繞場,等斯坦尼康撤了搖臂切全景……”
“面光暗一點,等會呼麥了電腦燈打光束全開。”
“煙霧機,煙霧機!小一點,畫面看不清啦!”
許從嚴待在控制室縱觀全場,戴着耳麥一刻不敢松懈,第一組演唱觀衆的注意力最為集中,必須絲毫不差。
周染看得津津有味,和一旁的席頌聲說:“怎麼樣,這兩天開心不?”
“可以啊,下次再喊我。”席頌聲的搖滾細胞被激活,笑得嘴快扯到耳朵根去,他說:“沒想到你朋友路子蠻廣的嗎……”
“那可不,你有什麼喜歡的明星,我讓他幫你要簽名去。”
席頌聲瞧了他一眼:“給你點顔色真能開染坊,吹牛吧。”
周染大言不慚:“我家又不是沒染坊。”
下午七點,六組演唱完畢,太陽正往西邊沉,光線變得柔和,西南天空處卻出現一片厚厚的雲層,舞台上是市區小學的獨唱節目,馬上就要輪到鐘一他們。
許從嚴盯着天氣預報,沒說要下雨,但心裡還是不踏實。
正在表演的特别節目非常重要,拍攝機位多了起來,一個斯坦尼康跟緊舞台,一個在台下拍領導,兩側大屏上依次滾過文旅局長、教育局長、宣傳部長,婦聯主任,桐州電視台台長……
領導正襟危坐,輪到他們的鏡頭,各個笑得官方。
“切回舞台。”領導鏡頭過去,許從嚴重新調度,“右上的切割燈記得一直跟着小朋友走,别打偏了!”
“嚴哥,南邊那雲層不對勁。”阿嶽進來通知他,“越來越黑了。”
“安排人發雨衣,動作迅速,天氣變化太大。”
“面光燈推上去,天要黑了。”
失策,本來私心想讓牧區小學的合唱放在日落那一刻,沒想到烏雲擋住了最後一絲天光。
舞台下,鐘一盯着西南角的雲,隐隐看到雲層中夾雜着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