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曲目還沒有正式想好,鐘一選了四首适合的歌,分别是《夢中的額吉》、《嘎達梅林》、《五彩的敖包》和《海拉爾河》,想讓許從嚴聽了以後再決定選哪兩首。
鐘一示意大家安靜,接着每首歌教了幾個片段,《夢中的額吉》和《嘎達梅林》是脍炙人口的蒙古族歌曲,基本都會;《五彩的敖包》是歡快的曲調,适合小朋友演唱但又感覺沒那麼出彩;難的是《海拉爾河》大家都沒學過,對領唱的男聲要求很高,鐘一又擔心蘇立德駕馭不了。
“許老師,你覺得哪個更好?”鐘一選擇困難,和蘇力德來回打磨了幾次聲音,雖一次比一次好,但還是差點意思。
“《夢中的額吉》很出彩。”許從嚴從大局出發,拉瑪和海日領唱的部分實在太有感染力,加上童聲合唱,意境和層次更上一層樓,排練好的話,許從嚴覺得這首歌一定會将當天的現場推向高潮。
“還有一個呢?”
許從嚴也選不出來,“說不準……要不錄下來發給策劃團隊看一下吧。”
鐘一覺得可行,指揮學生們再來幾遍,許從嚴挑了效果好的發到群裡。
下課後,韓閱禮來了回信:「許總,我們這兒出的獨唱是《嘎達梅林》!」
“鐘一。”許從嚴喊停走在前面的鐘一,“《嘎達梅林》别的學校唱了,我們隻能在剩下的兩首裡選。”
“啊……”鐘一有些遺憾,本來他是更傾向于這首的,“确實,《嘎達梅林》獨唱很出彩,敖包和海拉爾河……”
“《海拉爾河》吧。”許從嚴猜鐘一如此糾結的原因一定是怕做不好,“多排練,我覺得蘇立德沒有問題,有時候不用太完美,返璞歸真的歌聲也符合我們這次主題。”
“那就聽你的。”
許從嚴确定曲目發到大群,給阿嶽打了電話。
“兩首歌的背景屏找設計師跟一下,過幾天我把完整排練視頻發過來,領唱的時候一定要有渲染強的畫面,我感覺他們這組能做成今年的十佳案例。”
“這麼頂的嗎,嚴哥?”阿嶽深表懷疑,往年公益類的演出活動,都是奔着鄉村大舞台配置去的,别說什麼十佳案例,聽個響就算完美完成任務,唯獨今年許從嚴上心得讓人懷疑有貓膩,“嚴哥你這狀态有點像參加變形記吃到毒蘑菇了。”
“和以前的不一樣,認真對待。”許從嚴接着自嘲道:“毒蘑菇沒吃到,喝了碗全是羊膻味的粥。
“太慘了!”阿嶽在電話那頭痛心疾首,“祝你平安,嚴哥。”
回到灰撲撲的宿舍,許從嚴才想起還沒收拾行囊,他把兩大箱子平鋪在地上,掏出床上四件套。
鐘一外放着合唱曲目,枕着靠墊在床邊看手機,許從嚴忙裡忙外地套被子翻枕頭,他全部視而不見,還自顧自跟着節奏哼起小曲兒。
颠來倒去四首歌,聽得許從嚴耳朵裡起繭,鋪完被子他坐在床沿喝了口水歇氣,對鐘一說:“你換首《蝴蝶列車》聽聽?”
鐘一按了暫停,偏要和他對嗆:“想聽你自己放。”
“行。”許從嚴難得這麼好說話,笑得也别有深意,鐘一覺的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沒趣。
還是鐘一天真了。
當許從嚴的手機裡傳出古早的音頻聲音,鐘一一下子原地彈起跑來想關掉許從嚴的手機。
“關掉!”
音頻裡前奏響起,鐘一臉色愈加難看起來,着急争奪恨不得撲在許從嚴身上,“關掉!快點!”
“不是你讓我放的嗎?”許從嚴高舉着手鐘一根本夠不到,還幼稚地踮起腳:“我就不關。”
直到前奏結束,時光倒退至八年前,一段獨白重現耳邊:“這首歌,送給最重要的你,而我是那隻藍色的蝴蝶。”
鐘一再一次跳起去搶,可忘了右肩上帶着傷,劇烈動作扯到關節處,疼痛加劇鐘一頹然坐在地上。
——“嚴哥,你願意帶我走嗎?”
獨白結束,鐘一頓時被抽去所有力氣,認命地将頭埋進臂彎,肩膀微微顫抖。
許從嚴本意是想拉近與鐘一僵持不下的關系,沒想到弄巧成拙,觸發了對方脆弱的開關,他關了音頻,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鐘一……肩膀疼不疼?”
“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想和你回憶一下美好……”許從嚴恨不得扇自己耳光,關鍵時刻編不出好話。
“許從嚴。”鐘一擡起頭,鼻尖眼尾發紅,泫然欲泣,“你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裡?”
說完,一行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