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一不情不願地掏出鑰匙,許從嚴推着行李進去,選了鐘一對面的下鋪放了包。
“你真是不見外。”鐘一開了燈,站在櫥門鏡前脫下衛衣,然後側着身轉頭看背上的瘀傷。
紅色正在消退,但肩膀處腫了一塊鼓包,一碰就疼。
許從嚴靠近瞥見他的傷,不禁蹙起眉頭,旋即離開了宿舍。鐘一沒管他要去哪,龇牙咧嘴地穿好衣服,準備洗個頭睡一覺,下午給孩子們排練。
學校的食堂在第二排平房的最東頭,許從嚴過去正好到開飯時間,學生們排排坐在木桌上,打飯的是個包了頭巾的老阿姨,提着一個不鏽鋼桶舀出一勺勺面糊狀的食物到學生碗裡,濃郁的羊膻味彌漫在周邊的空氣裡。
“許……許老師!”校長也在,和兩個女老師坐在一起,他熱情地朝許從嚴招招手,“來這裡吃飯!”
“我等會來,校長我想要點冰塊。”許從嚴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接着道:“鐘老師剛被木方砸了背,需要冰敷一下。”
習慣了皮糙肉厚草原生活的人,自然不理解一點小小的擦傷居然還需要什麼冰敷,但因為對方是許從嚴,校長還是要賣他幾分面子。
“婆,冷櫃裡有冰塊嗎?”
老阿姨叽裡呱啦說着一串蒙語,許從嚴一個字沒聽懂,最後還得靠校長翻譯:“沒有冰塊,有冷凍的饅頭,要嗎?”
也能湊合着用,許從嚴點了點頭。
拿着兩塊比石頭還硬的饅頭,一路敲着一路回到了宿舍,正瞅見鐘一在單手擦頭發。
許從嚴放下梆硬的饅頭,“啧,我來。”
也沒問鐘一樂不樂意,接過他手裡的毛巾,幫他揉搓起來。
鐘一垂頭躲在毛巾下,那份萦繞在心頭的怪異感卷土重來,他真的不明白許從嚴現在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何目的。
自己對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對方像是故意視而不見,一味地闖入七年後他平庸的生活裡,也許是想要個答案,也許是為了報複,也許是為了斷更的故事再續上結尾?
鐘一不敢繼續猜測。
“我拿了兩塊冰饅頭,等會給你敷一下。”
許從嚴擦完頭發,擡起鐘一攏着毛巾的臉,半幹的發絲下,蒙着霧氣的眼珠直勾勾望向他,許從嚴怔了下随即用毛巾包住他的臉遮擋視線,在鐘一看不見的片刻之間,他喉結滾動咽下口水。
“你把上衣脫了。”許從嚴拿過饅頭,對着鐘一說:“要快一點,不然不冰了。”
“不要。”鐘一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雙手揪着衣服下擺搖頭,“謝謝你,我自己來。”
“你自己夠得到?”許從嚴大剌剌地上前正欲親自上手,直到他看見鐘一不安分的模樣,才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于是嗤笑一聲:“你哪兒我沒見過?”
話音剛落,鐘一噌一下臉紅,動作更扭捏起來,順便罵了他一句。
“變态。”
“好了,我不逗你。”許從嚴嘴上說着,心裡卻不這麼想,鐘一在他坦蕩的目光下背過身掀起下擺,凸起的脊椎順着薄削的背部一節節展現,因為疼痛鐘一右側的肩膀使不上力,許從嚴單膝跪在床沿,拎起他的衣服幫他順利脫下。
鐘一雙手摟在胸口,側着頭囑咐許從嚴:“你别亂看。”
“當然。”許從嚴似笑非笑,“你忍着點。”
比起上次在酒店相遇,許從嚴這次看得更真切,鐘一的瘦像是落在雪地裡去了劍鞘的劍,閃着泠冽的光,脫去了為數不多的柔軟,隻留下尖銳的刺芒。
饅頭貼上皮膚,鐘一冷不丁打了顫,寒意鑽入身體透得他心裡更涼,疼痛被冰冷壓住,讓他仿佛産生并無大礙的錯覺,殊不知這是神經短暫回避的假象,等身體逐漸習慣了溫度,火辣的疼與冰冷的刺輪番交織,可惜想拒絕卻已來不及,許從嚴的手箍住了肩膀,逃脫未免顯得他膽怯。
隻能咬牙受着,許從嚴小心地将饅頭下移,壓在最腫的那塊地方,鐘一悶哼了一聲,肩胛骨後縮支棱出三角弧度,這塊是最疼的地方,許從嚴收了力道朝他背上吹了口氣。
“嘶……”
吹了氣涼意更甚,還帶着許從嚴身上的香水味。
許從嚴見狀拿開了饅頭,“特别疼?”
“還好……”鐘一問了句:“腫得厲害嗎?”
“嗯,很大一塊,要是有膏藥就好了。”許從嚴再度用饅頭敷上去,對它的效果不甚滿意,“離鎮上實在太遠,不方便。”
“算了,就這樣吧,又不是什麼大事。”鐘一回頭看向肩膀,許從嚴離他很近,骨節分明的大手包握着饅頭,在他的肩頭輕輕按壓,神色凝重嘴角下壓,這是他認真做事時一貫的表情。
“好看嗎?”蓦地,許從嚴眼角的餘光轉向鐘一。
鐘一片刻的走神被對方抓住,頓時覺得丢臉,他閃過身逃出許從嚴的包圍圈,“好看個屁,敷完了吧,我要去上課了。”
“是嗎?”許從嚴擦了擦手,朝他挑了挑眉,玩味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