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平息,餘淮水終于放心地将心思放回了讀書上,可他才安靜啃了幾天書本,臧六江就又打進了書房。
“媳婦兒,咱們得去趟我四...... ”
還未見着人影,便聽臧六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來人沒怕吵到餘淮水,端着盤米糕輕巧地踢開房門,果然見餘淮水還埋頭案前,眼睛都快長進書裡了,視線沒被引走半分。
臧六江瞥了一眼書案上的香爐,裡頭的那根線香早就燒的幹幹淨淨了,留下一根小小的香柄可憐巴巴的立在香灰裡。
“不許看了。”
臧六江擱下米糕,少有的闆起臉來,抄貓崽一般撈起餘淮水的腋下,把他整人擡離了書案。
“一炷香歇一次,這都多久了,香灰都冷了。”
臧六江摸了一把香爐,果然,已經涼透了,再去摸墊在書案下的湯婆子,一樣,涼的凍手。
餘淮水一咂嘴,自知的确是自己失約在先,轉移話題的拿起米糕來往嘴裡塞了一口:“好吃。”
“喜歡就多吃兩口,大哥家裡托人送來的。”臧六江果然不再計較,挨到餘淮水的跟前去抓他滿是墨痕的手。
臧六江身體壯實,掌心熱的像火炭,餘淮水原本想躲,奈何手的确凍得冰涼,也就老實由着他握着。
臧六江的手指捏揉着餘淮水的指腹,他本人卻不發一言。
“... 剛剛說要去哪兒?”
屋裡氣氛逐漸暧昧,餘淮水有些心虛,待手暖和了便翻臉不認人一把甩了臧六江的手,捏着米糕不停地往嘴裡送。
“我四哥,他托信來說要上山來見見弟媳,咱們得先一步去截住他。”
臧六江滿面愁容,踢過凳子來坐在餘淮水的身側,瞧着很不高興的樣子。
“你不想你四哥上山?”
餘淮水偷眼瞧他,覺得臧六江這副模樣蠻好玩的,便用腳去踢他的鞋尖。
“我那四哥是個神棍。”
臧六江面色凝重,又上手去拉餘淮水的手:“到時候他若說些有的沒的吓你,你别理他,他要動手動腳,你就過來找我,我替你做主。”
“這麼吓人?”餘淮水還從未遇過這樣的人,心裡難免好奇:“你那四哥會說些什麼?”
“他蔔算是很準,還能瞧見... 不幹淨的東西。”
臧六江壓低聲音,吓唬孩子一般湊到餘淮水跟前,餘淮水也配合地縮了脖子,瞠目瞧着他:“真的?”
“我覺得不真。”
臧六江一抱膀子,回憶臧遠曾說過的那些“癔語”。
“他雜七雜八算過的那些事兒有真有假,可最誇張的是他說老爹身上跟着千百萬的鬼魂。”
“是有些誇張。”餘淮水腦袋一點,心裡對臧六江的四哥有了個大概猜想。
“那你怎麼那麼怕他?”
臧六江被戳到痛處,一捂腦袋:“當年就是他不肯上位,這大當家的位置才砸在我的手裡,當上了也不消停,逼着我喝了半月的符水,又要寨子裡人人都配他畫的黃符,整日的開壇做法,鬧騰了好久。”
餘淮水一摸下巴,心想這還未謀面的四哥,是有些門道。
隔日天光大亮,餘淮水特意換了裙裝,被臧六江高高興興地披了鵝黃鬥篷裹在懷裡上了馬。
餘淮水自信,前幾日翠翠那夥子姑娘都沒瞧出他是男兒身來,說明裙裝還是有用的,保險起見,外出見人還是要穿着這些。
臧六江美滋滋地勒着缰繩,拽得大黑走不動步,生怕走的快了,少抱一會兒自己的漂亮媳婦兒。
大黑氣地甩頭,撂着馬蹄踩得哒哒響,三蹦兩跳地差點把臧六江甩下馬去。
被餘淮水發現了心思,臧六江終于在大腿遭擰下松了缰繩,大黑愉悅地揚起頭來,步伐輕快地下了山。
進了集市下了馬,兩人牽着大黑沿集市走了許久,餘淮水還當臧六江要如以往那般買些吃食禮物,卻沒想走着走着,停在了一處攤前。
那攤子隻一張舊桌,左右各搭着兩張寫了字的條幅,左寫:掐算救命,右寫:逢兇化吉。
攤前正堵着個男人,罵罵咧咧地拍着桌子,震得滿桌銅錢叮當亂響。
“你這瞎子,滿口胡謅些什麼!老子要你算我什麼時候能發大财,你都說了些什麼東西!”
“哎!我可沒說錯!”
攤子裡坐着的臧遠一側身,躲開了那男人抓他衣襟的手,絲毫不見瞎子的模樣:“我說你要倒大黴,你就要倒大黴,自己好好回去思量些。”
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人認出那個鬧事的是誰,跟旁邊的竊竊私語道:“這不那誰家的爛賭鬼嗎,還敢來算命啊.... ”
“我聽說他昨天在賭場輸了把大的,真是要倒大黴咯。”
周圍嘲弄的目光刺痛了本就暴戾的男人,他臉上挂不住,惡狠狠地上前猛地一擡桌子,想要把攤子給掀了。
“我讓你再胡謅!今兒不賠些錢,這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