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崗。

鄉間小路蜿蜒向下，奔波一夜，泛着疲色，男人卷起袖子擦汗，繼續趕路。

太陽下落之際，出現在小屋門前。

他敲了敲門，過了很久，伴随着吱呀聲，木門被打開。

一個老态龍鐘的阿婆打開房門，渾濁的眼球落在形色倉皇的男人身上。

“母親，是我。

阿婆從熟悉的話音裡辨認出來人身份，喜極而泣，“兒啊。”

張合德擁着她進屋，從肩上卸下包袱，擱在飯桌上，解開系結。

是一吊錢和銀票。

“我在城裡做了些小買賣，特意回來看看你。”他坐在桌邊，笑得腼腆。

“那你還沒有吃飯吧。”阿婆作勢就要起鍋熱飯，他忙拉住她，“母親不必了，這次回來的倉促，明日一早就要動身。”

阿婆的心情墜入深谷，神情變得落寞，“離家這麼久，也不見你捎信回來。”

被埋怨的張合德也不辯駁，“這些錢，用來還家裡的債，剩下的母親自己留着就好。”

“明日就要走。”阿婆呢喃着，似乎沒聽他說話。

“半日也留不得？”

“母親......”張合德有口難言。

知道留不住他，阿婆索性問起他的終生大事，“你如今老大不小，是該成家的時候了，我聽說城裡的姑娘個個心善，你有沒有中意的？沒有的話，我托你二嬸給你物色一個。”

他募然想到孫怡芳，臉色有些不自在，心緒也亂了起來，“二嬸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心裡有數。”

“可你終歸是要成親的，就怕我閉眼之前見不到兒媳婦。”

阿婆越說越激動，喘不過氣，重重咳嗽，“兒啊，你就隻有我這麼個老婆子，男人的事我幫襯不了，至少我還有一口氣在，就要看你娶親生子，把媳婦娶進門。”

話雖如此，但他一貧如洗，哪個姑娘家會看上他。

而孫怡芳......這次的不告而别，或許再也沒有以後了。

一夜過去，走在村口的路上，彼時天蒙蒙亮，村中未有人早起。

他站在高處，向遠處的阿婆招手，示意她回家歇息。

一顧三回頭，消失在視野中。

張合德馬不停蹄趕回封平縣，街市上人山人海，人群前擁後擠，被夾在其中的張合德艱難行走，和街角的林婉雲等人擦肩而過。

終于抵達行會，張合德停在門前，拾掇着衣衫，懷揣着躁動的心，擡腳往屋裡走。

屋外的兩個小厮攔住他，“你做什麼？”

“我來找胡先生。”他端正作揖。

“我家先生今日不在，你有什麼事轉告給我們便可。”小厮橫眉冷對，似冷面煞神。

事關日後仕途，他不能不謹慎，“可否告知胡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今日雀光樓開業，先生赴宴，我們也說不準。”

聽罷，他蹲下來，寶貝似的抱着包袱蹲在牆角。

直至天黑，仍不見胡老八的蹤影，不由得心焦，他又問起看門的小哥，“天都黑了，先生是時候回來了吧。”

金誠所至，誠懇态度打動小哥，“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張合德。”登時喜笑顔開，小厮忙道：“我記得你，先生出門前，特意讓我等在此等候，說你要重要物什交給我們。”

“正是如此。”卸下包袱，遞與小哥手中。

小哥接過，翻開包袱，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還有抄寫的配方，眉眼一轉，“既然東西送到，你且回去吧。”

張合德愣在原地，不解地問：“引薦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