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貴甩着袖子,身形狼狽,一路從行街過來,被人指指點點。
平時趾高氣揚慣了,一直視他人為玩物,現在反被議論,苟富貴怒氣更甚,心裡恨極了林婉雲。
三步跨進門,未見看門的小厮,先捱了一嘴巴子。
“孽障!還有臉回來!!!”
看清面前之人,想跑已經來不及了。臉部霎時間紅腫,耳邊是嗡嗡聲,原本灰頭土臉的苟富貴更顯滑稽。
苟富貴吓得雙腿哆嗦,砰嗵一聲跪在了地上。
苟老爺指着他的鼻子,氣得胡須顫動,手中還有一根庭杖,跺得直響。
苟富貴捂着紅腫的半張臉,身子縮成一團,看着把地磚跺碎的棍棒,抖得更厲害了,顫顫說:“父,父親息怒......”
“孩兒知錯——”苟富貴低頭認錯,不敢反駁。
苟老爺火氣不減,兩眼泛白,恨不得将他當場杖斃。
小厮和丫鬟們都躲得遠,沒有苟老爺吩咐,誰不敢上前來。
有幾個機靈的,受過夫人照拂的,偷偷報信去了。
就在苟富貴以為躲不過這頓打的時候,夫人匆匆趕來,轉過回轉遊廊,終于抵達父子身邊。
“老爺發的什麼火?連孩兒的顔面也不顧,竟當着下人的面随意處置?”夫人幾多嗔怪,暗含譏諷之意。
苟老爺生意忙,多半不在家中,對于管教孩子上,常有欠缺,唯有夫人多加訓誡。
一年半載在外,難得團圓,不與母子親近也就罷了,反而要動起手來,這叫夫人如何不生氣?
“你自己問問他在外都幹了些什麼?!”苟老爺吹胡子瞪眼,臉色一陣陣青白,轉過身子,不在看他。
不加掩飾的舉止深深刺痛了苟富貴,他跪在地上,四肢已經僵硬,膝蓋跪得失去知覺。
“孩兒......”
支支吾吾不敢言,神目如電,一看就是心裡有鬼。
夫人以為他礙于父親威壓,不敢明言,于是挺直身子,鼓動道:“孩兒莫怕,你如實說來,有母親為你做主。”
顫顫巍巍擡頭,眸子左右亂晃,翕動的雙唇半天吐不出一字,苟富貴害怕地叩在地上。
“诓騙師長,罷學散課,與浪蕩子為伍,爬牆頭窺看女子,做的就是這些混賬之事!”苟老爺一言明之,連個眼神也懶得施舍,殺威棒跺得铛铛響。
“當真如此?!”夫人當即正色,旋即責問身邊伺候的小厮。
小厮抖顫的身子站在階下,不敢從實招來,亦不敢信口胡說。
看這摸棱兩可的反應,夫人心裡登時明白了七八分。
當即不再阻攔,拾掇好臉色,置身事外,作壁上觀,偶或加減些言語,“往日師長教你的禮義廉恥都進狗肚子裡去了!”
“枉費我一番悉心教導,就欠你父親打你一回。”
苟富貴被按在闆凳上,起先還能撕心裂肺地喊幾聲,後來被打得慘烈,叫也叫不出來,還是初春的天色,臉上的汗水如豆,打濕了衣襟,直直暈了過去。
苟老爺打累了,接過丫鬟遞來的巾帕拭汗,見兒子被打得沒有反應,方才解氣。
巾帕扔回托盤裡,抄起茶盞痛飲,徑直走了。
待人走後,夫人眉眼閃過痛惜,但迅速壓下,吩咐道:“把少爺擡回房裡,再請個郎中來瞧瞧。”
折轉過身,趕上苟老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