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青二十二年。時至寒冬,洛陽城中飄起了雪花。
近百年前覆滅的前朝已是陳舊的老黃曆了,街頭巷尾,鮮少有人再會談及。時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最關心的隻有夜朝與南星國間的戰況。
又一戰告捷。
一路向北,率先班師回朝的隊伍人數不多。密林之間,崎岖難行的道路上,祝魏騎着她的愛馬,與同樣身着甲胄的祝葉走在隊伍前端。
“呼,越走越冷了啊!”
祝葉一開口便哈出白氣,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臉,笑着朝身邊人看了一眼,“還好我們這回是負責傳戰報的,能早點回來!”
祝魏駕着馬兒越過溝壑,握着缰繩無語挑眉,瞥他一眼,“哼,出發前就讓你多穿件襖了,誰讓你非逞英雄硬抗?”
“好了好了,下次我一定聽你的!”祝葉提速跟上她,又壓低聲音,嚴肅道:“與玦,我恐怕不能多留,最遲後天就又得回衡山郡了。”
祝魏狐疑道,“……誰的意思,父親嗎?”
“對。方才陛下單獨傳我過去說的。”祝葉點點頭,語氣感慨,“這戰雖然赢得漂亮,但南星那邊還有些動靜,恐怕又有後招。”
——多年交手,敵國皇帝沈耀到底是怎樣的心思活絡、計謀百出,她自然知曉。
“啧。”祝魏歎息,目光複雜,“不過父親把我和流景都調回來了。往後幫不上忙,與柊,你多自己留心。”
祝葉點頭,“軍中有什麼啊……回到洛陽,你更要小心。”
總算行至大道,離帝都越來越近。
祝葉勒馬,轉而看了眼後面的隊伍,“要提速了,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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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的雪似乎比别處更大些。一行人降下速度,從城門大道有條不紊地進入都城。
“二殿下,衛将軍!”
聽聞他們今日要回來,城門校尉統領城門兵士,早已站立寒風中恭候多時。祝魏将一封信遞給領頭之人,面上淡漠如常,“此戰大捷,當廣而告之。”
說罷駕馬入城。
……這急性子。
祝葉無奈搖頭,又對着校尉繼續補充,“明日大将軍南宮徹會帶着大部隊回朝,兩側城門皆需要開放,屆時務必加強警備。尤其輪換時更要多派些人手巡邏,道旁的人都得清幹淨了,嚴加排查,不可出什麼亂子。”
“是!”
二人言語間,祝魏停在城門處,微微側頭靜靜等他。祝葉笑了笑,湊上前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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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前走,道路兩旁各異的酒樓鋪房一覽無遺。
商品玲琅,客人進出不斷,尋常百姓的臉上也終于帶了笑。處于夜朝最為繁華的都城,這裡則是都城的中心區域。
前方有高樓,其間不知發生了些什麼,一大群人圍在酒樓入口處,圍觀的人将整條道擋的嚴嚴實實。鬧事的人似乎身份不低,為首的将軍反而不敢上前,軍隊竟被阻擋住去路、停在道上。
祝魏蹙眉,駕着馬快步上前查看。
“什麼人啊,膽敢妨礙軍務?”她聲音冷淡,說話的速度不緊不慢,可知曉她名聲的人卻不敢怠慢分毫。
被圍繞中央的人知曉她的身份後忙走來。人群退開一個缺口,露出一位身着錦衣,站姿端正的年輕公子。此人拱手行禮,一舉一動恭恭敬敬,“二公子。”
他一手端在胸前,邊走上前,臉上挂着得體的笑,“二公子别來無恙。自上次一别已有三年,您久在軍中,我也不好叨擾。今日倒是湊巧您一回城我們就巧遇了。”
祝魏騎在馬上,高高在上俯視着他,腦海裡很快調出這個人的身份——崔奕,太傅林凇門生,崔氏嫡子,父為典客。名聲尚可,出身不一般。硬要攀扯與她有些交情,指數次同宴間有過交談。
她不為所動,輕哂一聲,“你或許腦子不好,我再問一遍:誰給你的膽子妨礙軍務?”
……正常人不應該先寒暄嗎,這祝與玦怎麼像刻意找茬?
崔奕一時哽住,臉色不好的僵在原地。
“救我、救救我!”酒樓之上,穿着紅色嫁衣的女人攥緊蓋頭大幅度搖晃着,面色驚恐地大聲呼喊,“光天化日,他們竟要當衆搶親!”
在場衆人皆向上望去。
崔奕這才組織好語言,趁機解釋:“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二人的親事合乎禮法。”
他勉強笑了笑,“今日不巧攔路,皆是因這位趙瑜小姐受人撺掇,恬不知恥的妄圖與人私相授受!若非我發現,呵,她今晚就該失了貞……敗壞自家門風,也辱了我的面子。”
“不是這樣,莫被他哄騙!”
趙瑜神色凄凄,“我與徐郎的婚事才是父母定下的。如今雙親故去,他和那惡毒叔父的一己之私怎能作數,我不要給他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