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得又急又猛烈。噼裡啪啦，很快打濕了周遭地面。

“這不是鬧着玩的事情。”東方秀有些慌亂，忙拉着祝魏的手想将她帶到更安全的位置，“前方恰好有店面，趁雨不大，我們快些躲過去吧，小姐！”

祝魏往反方向微微用力，阻止他的動作。東方秀隻得停下，轉頭看着身後面無表情的少女。他不由得目露困惑之意，遲疑道：“怎麼了……小姐？”

祝魏又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他便依言躬身，俯下身湊到她面前。

雨水打濕了周圍的一切，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看不到此刻面前之人究竟帶着怎樣的神态，正隔着雨水與他含情脈脈對視。祝魏一手按住他的後頸，幾步上前将腦袋靠在他的胸頸位置。突如其來又過分親密的動作讓東方秀耳尖一紅，而祝魏毫無察覺。

她悶悶的聲音傳來，“阿秀，我們繼續去登山吧，就現在。”她動作堪稱溫柔，擡高手臂用袖口内側尚且幹燥處為他擦拭着淌濕面頰的雨水，聲音輕而軟，諄諄誘導，“答應我好不好？”

雨勢漸大，二人所着的夏季單薄衣物很快被打濕，勾勒出兩種差别極大的身形。

東方秀想，他一定是幻聽了。于是他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小姐的意思是現在、在雨中，我們不去躲雨，而是去登山？”

“最多十五分鐘雨就會停的。放心，這場雨沒有雷電。”祝魏依舊靠在他肩頸處，帶着笑意，語氣是那樣溫柔，“阿秀可以拒絕。”她擡眸，雨水讓她不得不眨了眨眼，“我給你選擇的機會……然後我一個人去登山好了。”

——她的語氣如此堅定決絕，令東方秀不由得重視起來。他動作輕緩地捧着她的臉，将她的腦袋一點點移動到自己正對面。看着那張被雨水打濕愈加漂亮的臉蛋，他輕歎一聲，認命般笑着道，“我們一起去登山吧。我怎麼可能放着小姐您一人去呢？”

“嗯，出發。”祝魏歡欣雀躍，拉着他的手向階梯處走去。

*

水汽彌漫，模糊了周圍景象。不論從哪個角度，此刻都不是登山這種高耗氧量的運動該進行的恰當時機。這樣大的雨，他們外的所有遊客都找地方躲避去了，山階處空曠無人。

祝魏握住東方秀的手，繼續不急不緩地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很快我們就會到山頂了。”她微微喘息，空氣中水分含量加劇讓她呼吸變得不再輕松，可此刻她的雙眼炯炯有神，内心充滿力量，雨聲混雜在其中，她需要用比平時更大的音量來說話，“一切就要結束了，阿秀！”

又冷又熱，東方秀也能感覺到微微吃力，途中每聽到祝魏的話，他會立即積極回應，絕無漏失，“對，很快就到。”

越來越臨近山頂。

又一次行至平緩坡處，祝魏漸漸停下腳步，轉過身緊緊握住他的手。她笑靥如花，語氣認真，“阿秀，你看看我。”她用雙手環住東方秀的那隻手腕，帶領着他的手向上移動，輕輕将其覆蓋在自己臉上後停下。

雨仍在下，隻是雨勢減小。綿密的雨絲落在身上，仿佛周身泛起了點點白光。祝魏的面龐變得清晰，那雙眼更是明亮動人。這場雨定是及時雨，讓她原本就處于爆發邊緣的情緒一股腦湧出。

雨水從她連臉上滑落，留下道道痕迹。她輕啟唇質問他，“現在的我看起來如何？憔悴黯淡……亦或是熾熱鮮活？”

……嬌花照水。就好像微風吹拂時池塘中随之搖曳的朵朵清蓮，現在那雪白無瑕的花瓣正倚靠在他的掌心，輕飄飄的。

東方秀能感受到手心傳來的熱度，這股溫熱并不灼人。此情此景，他能感受到面前之人此刻定然是激動的，雨水如同美酒，讓她不受控地做出了超出常規邊界的舉動。

他微微停頓，望着她語速輕緩，誠實道：“格外鮮活動人……隻是小姐似乎在悲傷。”

沉積的陰郁情緒需要纾解，祝魏隻好将這當做另一種興奮傾瀉出來。東方秀想，或許他們真的是心有靈犀的，如今的他已經能看穿層層疊疊的僞裝修飾，更加深刻地捕捉到小姐的心之所想了。

得到意外的答案，祝魏一時無言，怔在原地呆呆擡頭望他，嘴巴微張。她抿唇終于扯出個笑，“阿秀。”随即上前輕輕抱住他又很快松開，“真好……我現在擁有你。”千言萬語，她由衷道。

祝魏又領着他慢悠悠向前走。

“其實今天我該開心的，至少計劃時是如此的。”她要将心事掏出來示人，心有空缺，便彌補般緊緊拘住身旁之人的手臂，不自覺用力。她哂笑，“我和父母手足都實在不親，雙親一向偏愛其他子女，各有各的道理。”

沉思片刻，她微微歎息，總結道：“祝衡是個叫我無法應付的人。”

東方秀靜默地跟在她身邊聆聽，望着她關切無隙。

*

祝魏的生母洛成霜，是個有名氣的攝影師。隻不過婚後她和祝武感情一落千丈，将就着生活幾年後矛盾愈演愈烈。直到兩人齊齊發現對方婚内出軌，當天就臭着臉一鼓作氣離了婚，又轉頭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