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亦如生前一般,似乎仍在糾纏,仍在鬥争。
趙謹想走,卻走不了。
須臾片刻,黑衣人緩緩動了一下,緊接着,開始幅度很大的掙紮,然後慢慢的,将插入自己心髒的劍,拔了出來。
趙謹知道自己貌似活不了,但也不害怕,隻是有些疑問。
為何此人被貫穿心髒仍然未死?
白衣少年自然也是死死握着劍柄,但是黑衣人多用了些力,便也将那把劍從白衣少年手中抽了出來。
那把劍,被連着劍鞘,一同扔向了趙謹。
趙謹看着那把劍,劍身泛着紫色的光,劍鞘上有白色的蓮花紋路。
黑衣人咳了咳,說:“趙謹,試一試,能不能使用那把劍?”
趙謹當然隻能照做,他不僅無法使用,甚至都不能拿起那把劍。
黑衣人輕笑了一聲,緩緩逼近趙謹。
趙謹皺了皺眉毛。
黑衣人停下腳步的原因,是白衣少年認出的一張爆火符。
一張爆火符,就如同一個炸彈,黑衣人不得不防。
白衣少年肩上的刀已經被拔去,血貌似已經流幹,也貌似是因為那白衣早已被染成了紅色,所以已經看不出了。
白衣少年早已透支了體力,隻能靠着石壁緩緩落下,但仍然咬牙切齒的警告道:“今蒼,你敢動他一下,咱們兩個就同歸于盡吧!”
今蒼倒是有些疑惑的說:“咱們兩個現在跟同歸于盡有什麼區别?”
“區别?”白衣少年已經覺得渾身冰冷,他貌似沒有時間了,“區别就是你不會死,而我會……”
今蒼又笑着說:“還有一個區别,我手中有能威脅你的籌碼,而你沒有可以威脅我的籌碼。”
他走近趙謹,将手輕輕放在趙謹的肩膀上,慢條斯理的說:“劍神啊,還真是不愧此名。殺了這個世界還未成長起來的你,可那個世界的你,居然又到了這兒來,若不是我及時發現,麻煩可就大了。啧啧啧,靈力散盡,卻還是用一張玄印符,封印我50年,這可不行啊。”
今蒼自顧自的說着,完全沒顧白衣少年臉上浮現的崩潰的神色。
“做個交易吧,用他的命。”
今蒼說的話,十分古怪,白衣少年卻聽懂了是什麼意思。
今蒼做出了違逆天道的事情,卻沒有受到天道的懲罰。
白衣少年哪怕隻是坐着,也依然在咳嗽,他傷到了肺,咳了好多血,“可我做不到,你也知道我沒有靈力了,我現在的靈力,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開封印。”
今蒼像是思考了一會,接着說:“劍神,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如果沒有辦法完全解開,那就讓封印的時間變短。”
白衣少年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是在拒絕,而是在保持清醒,“可以,但是,這個過程中,你得讓趙謹向我走過來。”
今蒼低頭看了一眼趙謹,然後伸手一推,讓趙謹向前走了幾步,“可以。”
趙謹明顯是被控制着,沒有辦法走快。
而白衣少年為了盡力讓趙謹走到自己身邊,完全是在燃燒着魂魄去減少封印。
趙謹距離白衣少年越近,走的便越慢。
白衣少年顯然是撐不住了,靠着牆,眼神似乎已然是不聚焦了,但卻掙紮着喊了句:“照古!”
那把冒着紫光的劍收入的劍鞘,猛的飛過來,将趙謹一推,趙謹終于跌進了康樂的懷裡。
一瞬間,白衣少年和趙謹周深都被金色的靈力環繞。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那是神明将死之時,贈予世間最後的靈氣。
而此刻,劍神在用最後的靈氣保護趙謹。
今蒼左手的衣袖暴裂,胳膊上爬滿了金色的紋路。
玄印符降下的封印,将他的修為全部封印。
而期限為十年。
白衣少年盯着今蒼,冷冷的說:“你殺了我又怎樣?這世上,除了我,同樣有人能拔出那柄神劍,同樣,有人會成為新的劍神。但這世上,你若想要找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同類,簡單亦難,難亦簡單。”
今蒼毫不畏懼的說:“劍神嗎?千百年才能出一個,這世上最後一個劍神,如今臨死之際,卻想占些口頭便宜。”
他沒再久留,若是劍神最後用靈氣攻擊他,他可能沒有活路。
可是,受過天罰,跨過深淵,魂識受損的劍神,最後的靈氣,僅僅隻能護住一個小孩。
白衣少年此刻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他是神,卻被邪魔誅殺,他要死了。
趙謹在康樂的懷中,用自己的袖子,擦着康樂臉上的血。
“康樂,擦不掉,你起來,回家讓婆婆給你洗掉吧。”
趙謹以為,康樂赢了,康樂可以跟他回去了。
白衣少年很想笑,卻笑不出來。他似乎是想要将手擡起,卻發現根本擡不起來,于是選擇放棄。
趙謹觀察到了,于是心領神會的握着他的手,讓他的手在自己的額間點了一下,留下了一個血點。
“康樂,是這樣嗎?”
趙謹的聲音毫無起伏,神情不見難過。
白衣少年卻真心的笑了,“趙謹,你其實……是有情的。”
趙謹不懂,習慣性的皺了眉。
“又皺眉啊。”白衣少年的語氣似乎有些平常,就好像并未受傷,“把我的劍,拿過來。”
趙謹将劍取了過來。
白衣少年拿到了劍,明明剛剛手擡都擡不起來,他的神情很是堅定,像是鼓足了勇氣,下定了決心。
利刃刺穿胸口。
痛!
痛的要命!
痛的要死!
他很痛很痛,可口舌卻早已被麻痹,說不出話。
白衣少年并不是要自盡,而是從胸口處,掏出了一顆紅玉。
他顫抖着手,将紅玉交給了趙謹。
隔了好久,久到趙謹以為他死了。
他卻詐屍一般,又一次開口說了一句話,也僅僅隻說了一句。
“這個世界還有十年,記得把紅玉,交給師父。”
身體随着金色的靈氣而散。
上蒼感知到神明的隕落,陰雲密布,遮住了天上的烈陽,整個世界如同被灰籠罩着。
天上降下細雨,細細密密,那淺淺的一縷金色靈氣,逆着細雨,回了天上。
天地同悲,萬物皆哀。
老爺爺震驚的看着這個場景,心中明白了一件事。
康樂那小子,沒騙他!
後來,仙門的人來過這小村莊好幾次,所有人都說,神是一位穿白衣的少年。
仙門的人自然不信,畢竟神念台從來沒有動靜,神明降世,他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
最後一次來的人,是觀心。
觀心在那座村子的後山上,看見了躺在一個巨大墓碑下的趙謹。
觀心仔細的瞧了瞧那墓碑,那上面刻着“劍神之墓”。
觀心自然也是不信的。
若真的是神,又怎麼可能會死呢?
觀心把趙謹撿回去了,自此纖雲山成了趙謹的家。
而趙謹拜了觀心為師,也按照康樂說的,将紅玉交給了師父。
而那塊紅玉,如今就在上官墨瑾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