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謹手按在槐樹上，扭轉了空間。

再睜眼，上官墨瑾就躺在他眼前。

血已經被心髒處的那一顆紅玉止住了，傷口還在。

趙謹為上官墨瑾做了簡單的包紮。

然後扛起上官墨瑾，走到了槐樹前。

幸好其他幾個人依舊在槐樹下等着。

趙謹閉上眼睛，周圍升起了紅色的霧，世界扭曲翻轉，陣法将破。

上官墨瑾在睜開眼時，依舊在槐樹下。

顧知元就站在他面前。

紅色的線将他們二人相互連接。

千絲萬縷，斬之不盡。

上官墨瑾第一先是摸摸自己的臉，然後再摸摸其他的，确認自己是個人，而不是鬼。

太棒了，老子活下來了！！

不對，我咋活下來的？

還有，這線是幹什麼的？

上官墨瑾掙紮着起身，顧知元就一直看着他。

随後，顧知元慢慢開口道：“上官墨瑾，陣法中的故事都不真，你想聽真正的故事嗎？”

“不想。”上官墨瑾斬釘截鐵，“我知道陳華枝在騙我，我并不覺得你不會騙我。”

顧知元指着他們身上相互纏着的紅線，“這是斷緣線，被它捆住，是不能說謊的。”

上官墨瑾哪知道什麼線，還是不信顧知元說的話。

顧知元突然上前，挖出自己的心髒交給了上官墨瑾。

上官墨瑾：“？！！！！！”哥們，你沒開玩笑吧？！

顧知元好像忍着莫大的痛苦，嗓音暗啞的說道：“求你…聽我一言。”

上官墨瑾手裡的心髒是跳動着的，他想扔下去，又不敢，隻能含淚點了點頭。

大哥，你講吧！反正别再挖點别的給我就行。

顧知元哎呀的聲音響起，透露着疲憊，“我是人族飛升的天之驕子，卻被神族利用，與龍捆綁在一起。可既然為天驕，怎麼可能甘心隻做一個馴龍師？我一個人族與龍一同反了。”

上官墨瑾試圖理解了一下，顧知元貌似是飛升成仙，但是在天族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然後隻當了一個馴龍師，然後他又跟龍一起反抗天界。

上官墨瑾想了想，真的很想問問顧知元，你知不知道弼馬溫的傳說？

顧知元根本沒料到，上官墨瑾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馴龍跟馴龍師的傳說。

顧知元繼續說着。

“我們自然是敗了，龍雖然由我掌控，但是天界仍然能掌控她。于是我便帶着她逃到了人界。龍到了人界，卻慢慢的失去神力，化身成魔了。她最想幹的事，就是殺人，用人血滋養她自己。我便造下了這個陣法，不斷的循環，不斷有新的人出現，哪怕那些人都是假的，但是她殺着玩一玩也好。隻要不傷及真的人就沒事。”

“但是，她的魔體越來越暴虐，我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找一個人的身體，與龍互換。于是，我找到了陳華枝，她與龍最像。二人互換身體，從此，我的龍安然無恙，而我會殺死陳華枝與龍的魔體。我每日都喂陳華枝喝一碗血，就是希望她能早日與龍互換身體。”

“可是龍不願意，她不想放棄力量，甯死也不。陳華枝自然也不願意，在一日一日的囚禁下，陳華枝逐漸變得瘋魔。我與龍天天因為互換身體的事情吵嘴鬥架，但我舍不得打她，都是龍在打我，而我躲避，居然将陣法打出了一條裂縫，我沒有發覺。陳華枝卻趁着清醒，寫下了一封信，從裂縫中扔了出去。”

“龍要比我先發現，她突然覺得殺人不好玩，她想要修士的血。于是她幫着陳華枝，将信送到了纖雲山。然後，你們便來了。我不想龍犯下大錯無可挽回，于是我将你們也引進陣法，不讓龍發現你們，隻待找個時機将你們放出去。”

上官墨瑾聽了這故事，覺得顧知元真的有病。

他所做的事都是他一廂情願。

尤其是對那個龍，恐怕已經是頂級舔狗了。

上官墨瑾想到了陳華枝，“我問你，陳華枝是怎麼被你騙到手的。”

顧知元眼神裡流露出愧疚。

在上官墨瑾眼裡，這愧疚太過惡心。

“我取代了顧家長子，陳華枝确實是因為雙親皆亡，然後過繼到了顧父手中，我成為了顧知元。捏造了一系列假象，比如，顧父帶人給她看病。我用這些假象，一步一步将她逼瘋，逼她殺人，殺了顧府所有人。她至此瘋魔。”

上官墨瑾确實不能理解這種做法。

顧知元給了陳華枝那樣美好的假象，然後親手一步一步摧毀，撕開虛僞的外衣，将人世間的一切血腥都表露在她眼前。逼迫她去接受，逼迫她同樣滿手血污。

顧知元就是個毒瘤，聽起來他做的事如何冠冕堂皇。

實際上，最惡的人就是他。

龍化身成魔，不受自己驅使。

可，顧知元一言一行皆能受他控制，可他還是這麼做，将故事講的多麼悲哀，将自己描述的多麼無可奈何，都無法改變事實。

他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親手毀了一個人。

陳華枝，何其無辜。

顧知元此刻也在反思自己。

在做無用的反思，讓這些反思去撫慰自己的心靈，去告訴自己，自己也沒有那麼壞。

好像這樣，他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而不是逼人瘋魔的怪物。

他親手帶陳華枝進顧家。

他日日陪她聊天，少女的眼神總是怯怯的，但總是含着無邊的笑意。

他怎會看不出，少女對自己動了心。

他為她舞劍，為她畫像，為她摘花。

做盡一切。

這一切無關情，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心好受一點。

僅僅是為了在來日殺她之時，告訴自己，他已經對于這個姑娘仁至義盡。

陳華枝被囚禁的日子，親眼看見顧知元哄生氣的龍。

眉眼含情，何其溫柔。

陳華枝知道了一切真相，龍跟她長的那麼像。

顧知元會選她，也是害怕龍在新身體裡待不慣，特意選了相似的面貌。

“你敢騙我…顧知元…你敢騙我！！！”

陳華枝一時沒有辦法接受一切。

那位對她那樣好的少年，怎麼會騙她呢？

怎麼會呢？

陳華枝滿眼血紅，似是要泣出血淚。

“你讓我殺了顧府那麼多人，你讓我親手毀了我好不容易擁有的家！”

“顧宅的人，你不敢殺。因為你還想當當初那個好人，你不希望自己手上有血，所以你讓我親手去殺，你讓我去殺！！！”

“你多虛僞，多惡心！”

顧知元隻承受着這些控訴。

陳華枝多年的教養，使她沒有辦法說出粗鄙不堪的話來。

“你想今後無憂，與所愛共度一生，你做夢，做你的春秋大夢！”

陳華枝猛地翻身而起，手中拿着匕首，刺穿了顧知元的心髒。

“你去死！你就該去死！！你早就該死了！！！！”

顧知元躲不開，因為龍控制了他。

龍也因為顧知元的束縛早已産生了不滿。

但是，顧知元身為當初的天驕，不會那麼輕易的死于普通的匕首之下。

他控制住了龍，打暈了陳華枝。

顧知元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也不過是想心中發笑。

他愛龍，龍曾經愛他，但現在的龍早已不是當初的龍了。

當初的龍，好似早在反抗天界失敗的那一刻，被神族一劍殺死。

隻是他不願相信。

守着一個被魔氣占據的殘存的軀體，希望那個人回來。

他忙忙碌碌半生，小心翼翼，隻是希望那個人回來之時。

他還是他。

可是，一切都變了。

當初人人敬仰的一代天驕，最後于神族而言，不過是較強的蝼蟻，趁手的工具。

最後跌下神壇，依然告誡着自己本性為善不可變。

可他非神，而是人。

人就有欲。

那些欲望驅使着他，做出這些事情。

把内心卻在一遍一遍的說着。

這些是錯的，這些是錯的。

去做一些事情，挽回吧。别讓自己這麼難受。

顧知元一步一步的，将一切搞砸。

誰都沒落個好下場。

顧知元已經想不起，當初飛升的那位天驕究竟叫什麼名字？

或許，那個名字，隻有曾經的龍，還記得了。

現在，他卻隻記得“顧知元”。

也好。

那位天驕始終高高在上，最後，為了反抗天界，死于神族之手。

而顧知元生性卑鄙惡劣，害人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