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沒了規矩。”
講話雖被打斷,但崔皓昌面上不見惱怒,即便話語依舊嚴肅,可他仍是一貫的語氣。
“采辦自有府裡人專職,何需你事事操心?穆侍郎家的幼弟你也熟識,看看人家,與你年歲相仿,這番回京又晉了官職,不管是從文還是練武,你也該是時候進朝堂曆練了。”
穆侍郎?
聽到這個特别的姓氏,“崔清婉”眉頭一挑,不過她可不敢插話,隻是借着進食的動作低下頭呲了呲牙,強行壓下因尴尬回憶而想要逃離席面的沖動。
回想起清晨見到的那抹竹柳色身影,她就覺得一陣頭疼。
雖然細講也沒什麼,但她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人,和初見時的崔皓月一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很難溝通。
不過想來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即使現在尴尬,忍忍也就過去了,除了知曉此事的崔皓羿……
啧,崔皓羿啊,明明這人大多時候專注又認真,但怎麼就喜歡在意外的地方捉弄自己,簡直過分……
就在“崔清婉”垂下腦袋掩飾自己内心吐槽時,聽罷兄長教訓話語後的崔皓月也立馬縮回了求助的頭顱,他嘴裡還不服氣地咕哝着。
“不去東都就是了,大哥又提這事做什麼……”
“你啊。”
崔皓昌輕輕搖頭,面上嚴肅卻還是未有一絲惱怒。
“罷了,多說隻會适得其反,你也大了,心中定然明白為兄是不想你在府内蹉跎時光,何況男子漢大丈夫,總得思報國家,立一番事業。”
“在府内就是蹉跎時光,那天下婦人們不都在蹉跎……”崔皓月低下頭去,可仍是不服氣地嘀咕。
此情此景倒是讓“崔清婉”暫時放下自己内心活動,她有些奇怪,原以為崔皓月是懼怕崔皓昌的,可現在看來,讓他如臨大敵的分明另有其人。
崔皓然……
偷偷将視線移到旁側,她再度打量身着绯衣銀繡的清瘦男子,隻見這崔家二郎唇角微勾、目含淺笑,永遠一副遊刃有餘的怡然神情。
他到底做過什麼,怎麼能同時讓崔皓羿頗有微詞,讓崔皓月也戰栗不已呢?
就在“崔清婉”還在開動小腦筋時,崔皓然卻率先開了口。
“長兄如父,大哥總為我們這些兄弟姐妹考量,實在耗費心力,其實大哥不必如此勞心,阿月作為崔家人,很清楚自己要做些什麼,對嗎,阿月?”
不知是不是錯覺,崔皓然似乎在“崔家人”這三個字上有特别的停頓,像是在故意強調什麼。
“崔清婉”不敢作聲,但她心中真是萬般困惑,早些時候也沒從下人或者崔皓羿那邊聽到什麼特别的消息,單隻崔皓月自己說過,說他是家中落難,被本家收養。
這不就相當于遠房親戚家的孩子無人照看,然後被崔家當家人接過來嗎,至于特别強調“崔家人”這個身份?莫非崔皓月原本是他們某個兄弟姐妹的母族那邊的親戚,本不姓崔?
“崔清婉”還在打開思維,耳邊是崔皓然繼續言語的聲響。
“其實兄長們都懂,阿月你是生性好動,才不想入朝受了拘束。不過我以為,這麼好動下去也不是回事,即便京中老夫人們對你再為憐愛,但這般性子總不好定下姻親,不如……”
刻意的欲言又止,讓主位上的崔皓昌皺起眉頭,他那一貫嚴肅的面容似乎第一次才有了不滿。
“有話便直講,不要把官場上那套帶到家裡來,你也是個做兄長的,總詐他們做什麼?”
好吧,雖然嚴肅但還在絮絮叨叨,似乎崔皓昌對崔皓然也沒什麼不同。
“是,一切聽從大哥教誨。”
受到批評的崔皓然看向崔皓昌,滿臉恭敬,而此刻他眸中的笑意更是盛将不住快要溢出來。
如此真摯強烈的情緒自然被“崔清婉”感知到,隻是當對方回首時,那份熱切瞬間又被斂了個幹幹淨淨。
“其實大哥也明白,往日三郎教導阿月,多為操練他的體魄,至于心志,從未對症下藥。”
“我以為,若要阿月成熟穩重,總得找個好先生。近些日來,府上多生事端,但阿婉樁樁件件都處理得漂亮,任誰見了也誇一句冷靜堅毅。”
“崔清婉”還在詫異崔皓然令人咋舌的變臉功夫時,卻見對方沖自己探了探身——
“所以我想接下來一段時間,就讓阿月寸步不離地守在阿婉身邊,既為貼身保護,又可好好教導,如此兩全其美之事,阿婉以為呢?”
“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