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因為什麼?
崔皓羿陡然激動的情緒引得“崔清婉”想要順勢發問,可四目相對間,對方眸中的哀傷卻壓得她不忍去問。
自覺做錯了事,她皺着眉頭移開與崔皓羿對視的目光,明明是不願氣氛再尴尬下去,可她開口時,卻又染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好了!反正阿月這事隻是說着玩鬧,你也不會真讓它實現,你無須在意我的感受,我隻希望你能盡快尋得真人,好問明恢複原狀的方法。”
“千萬别等到我解決了清婉娘子身上的困境後,還讓我白白占着她的身軀,這對我、對清婉娘子都不太好!”
“可我怎能不在意娘子感受……”
又是一聲悠長歎息,苦澀、沉悶。
“崔清婉”連忙擡頭看去,試圖從對方緩和的語氣中探聽到問題答案,可對方在接收到她的視線時,面上躊躇更甚,最終隻是展露了一絲不得已的苦笑,繼而輕聲開口。
“至于娘子叮囑,羿必不敢怠慢。”
驕陽越發濃烈,映襯着遠處的熱鬧也越發灼人,明明不過數十尺的距離,可這邊的巷口拐角卻驟然冰冷到讓人難耐。
就連牆角下最縫隙的陰影都慌亂逃離,隻留下白晃晃的日光曬在石路當間。
“崔清婉”被橫在二人間的沉默喚回理智,平心而論,這樣的結束語并不算生硬,甚至可以稱贊一句得體,于是她也很識趣地收回期待,維持住面上的平靜。
“那就按商議下的,你我先從後門回府,别在外面節外生枝。”
到底是平靜,還是說這份平靜也有生氣的意味?在丢下這句話後,“崔清婉”便頭也不回地朝着北邊街巷走去。
而崔皓羿也悶悶地“嗯”了一聲,随即緊跟在她的側後。
就這樣,一場洽談不歡而散,兩人各懷心事地朝百尺熱鬧的反方向走去。
說不準為什麼會這樣,但她心中就是有一絲絲莫名的負氣,所以“崔清婉”腳下的步子走得越發緊快。
那靛藍裙角在石闆路上被踢得翻出浪花,一疊擁着一疊,絲毫不覺疲憊。
隻可惜,因着身高差異,不論她走得怎樣飒爽緊快,身側那抹杏紅色身影從未落下半尺。
青磚圍就基底,白牆搭建其上,青綠色的琉璃瓦片密密匝匝地疊了一層又一層,一路伴着他們前行。
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二人才從崔府前街繞到後巷,隻是此間一直沉默着,頗顯尴尬。
“過會兒回屋後,還勞煩娘子再梳洗打扮一通,我已命人将承樂公主所賜步搖钗送到娘子閨房,之後出面,娘子少不得要戴上‘招搖’一番。”
不急不緩,崔皓羿像是醞釀好才開口,他的語氣沉靜而自然,仿佛方才急于辯解的人根本不是他。
聞言,“崔清婉”身形一頓,衣裙晃動的幅度也小了下來,她撇下方才的種種雜思,開口時便也是如往常般的淡然理智。
“承樂公主賜我步搖钗?這是什麼道理,‘打個巴掌再給顆棗’?”
“娘子說笑了,若承樂公主有這般心思,隻怕兄長一早便會在盛王、楚王之中挑選一位,哪兒還有機會守着活到舞勺之年的太子殿下呢?”
崔皓羿露出一抹預備好的淺笑,恰當而不失禮。
“那你的意思是?”
沒有戳破對方費心營造的談話氛圍,“崔清婉”徹底放下心底疑問,她停下腳步,随即又覺不妥,緊了幾步朝崔府後門巷道的走了進去,直到身子完全避在牆角下才回過頭詢問。
“莫非你市集上所言,隻是為了誤導雲岫?”
“可都到了現在,你們崔家要是懷疑雲岫,還至于讓她一直守在我身——噢,不對,你沒有懷疑她,你是覺得隔牆有耳,故意在誤導幕後之人。”
“算不上誤導,羿在市集上所講,句句屬實,昨日生事的夫婦确實能與承樂公主攀上千絲萬縷的聯系。而這道消息,恰恰也是幕後之人最想要我們産生的懷疑,隻不過……”
崔皓羿緊跟着她走到屋檐下,确認四周無人後,下意識便想向她靠近半步,但剛擡腳卻又停下,他斂斂目光,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般繼續開口。
“我昨日巡視皇宮時正好碰到承樂公主遊玩,在行禮後我本垂首待公主離開,可公主卻朝我走來——”
“先是誇贊崔家門風清正,又是肯定崔家子弟各個有才幹,末了公主從自己發髻上取下一支步搖钗,說是聽聞你下水救人,甚是欽佩,特意托我轉贈于你。”
“特意贈我?”
見到對方舉動,她眉頭輕挑間刻意将目光向一旁錯開,此刻日光正盛,巷道空無一人,捕捉不到什麼特殊事物的“崔清婉”也隻好收回目光,讪讪發問。
“我不明白,一支步搖钗能做什麼?承樂公主要是想拉攏崔家,不應該大筆大筆的金銀珠寶砸過來嗎?這種程度的示好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