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婉”的指尖輕敲手爐,有一下沒一下的節奏讓她歪了歪腦袋,獨處的時光,她的神态總歸還是放松了些。
回顧自己穿越來的契機,離不開的隻有那一場天雷降罰,而要了解這出慘劇,更繞不開的便是桓王深夜休妻一事。
若隻論崔家的家世,有皇族王室的人迎娶也不意外。
畢竟世家大族的影響力在這時還稱得上是可觀,即便有大族一時為當權者所不喜,其家世根基也能換種方式影響當朝政局。
可還是不對勁,畢竟,桓王怎麼能越過崔家三娘子就迎娶崔清婉?
難道是三娘子不願意嫁人,甘願一世孑然;又或者是,那桓王偏得看上原身,非要求娶原身呢?
不過後者的可能性應該小些,都是連夜休妻了,想必也看不上吧?
總不能是夫妻了四年時間就相看兩厭了吧?那這也太凄涼了。
罷了罷了,休妻原因似乎也不是自己該在意的,别因為自己附身在崔清婉身上就對這種事這麼在意,自己要找的可是産生穿越這個結果的條件啊,淡定淡定。
……
嘶——該不會崔清婉被同妻了?
哇要是被同妻了那可真是讓人火大!
不過,也不應該,這個時代的人們沒那麼對立,即便斷袖,雖不能公開相守,但也不至于用一段假的婚姻來遮掩……
“崔清婉!”
“啊!!”
“四娘怎麼了?!”
窗外一聲低喝,讓走神的“崔清婉”身軀一震,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而聽到屋内動靜,雲岫也是猛地推門沖了進來。
“你——”
“崔清婉”站在一旁半躬着身子,那從暖爐上騰開的一隻手正按揉着心口,緩解自己不受克制的大口喘息。
猛地一下被驚屬實不好受,心跳得厲害,但也虧是不太好受,這才止住了她一句不太禮貌的話。
“四郎君!四郎君這是做什麼!四娘才醒了一日,受不得驚吓,四郎君怎可像往日那般不穩重!”
雲岫忙着湊上前去,一邊幫崔清婉捋着胸口順氣,一邊數落将半扇窗子推開的崔皓月。
“恕罪恕罪,還望四姐姐多加恕罪,是阿月無禮,阿月在此向四姐姐賠罪了。”
清爽朝氣的聲音透過窗戶的寬縫向屋内人賠罪,餘光裡,那人動作禮數周全,卻不知為何就是有些欠揍。
待氣息平緩些,“崔清婉”擡眼認真打量——
隻見窗外男子肌膚白淨、神清骨秀,尤其是一雙星眸靈動飛揚,眉間淺痣又自帶風流,在黛藍色聯珠團窠紋華服的映襯下盡顯飄逸不凡。
明明說是與原身差了一個月的時間,可崔皓月面貌上卻像十八九的少年,一時間,竟讓“崔清婉”不好發作。
“無事。”
腦中迅速整理思緒,“崔清婉”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雖無笑意,卻也不讓自己黑着臉,隻是半疏離地回複着。
“夜漸深了,不知四弟這時找我有什麼要緊事?”
“要緊事啊,”
崔皓月見屋内人不動氣,便将窗戶開得更展了些,單手撐着腦袋支在窗框邊上。
“白天大哥與二哥同在,我實在不敢放肆,說來也沒什麼緊迫的,隻是私心想着探望一下四姐姐的身體狀況,方才見姐姐一跳,身體應該是好利索了。”
“托四弟洪福,不敢不好利索。”
聽罷窗邊人的調侃,“崔清婉”扯起不含半點喜悅的微笑看向那人,言語裡是十足的回嗆意味,惹得雲岫都偷瞄了她好幾眼。
“不敢不敢,阿月我打小福薄,這才父母俱亡隻能被本家收留。”
窗邊少年目光爍爍,笑意不及眼底,他盯着“崔清婉”不肯移開目光,頗有幾分審視意味,再度開口時,他故意拖長語調,語氣中滿是莫名意味。
“而像姐姐這般起死回生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洪福。”
星眸彎彎回看屋内人,崔皓月的菩薩面上越顯親近,越是讓屋内人感覺寒意滿身。
他一定是知道什麼!
“崔清婉”的心頭閃過各種危險預警,她眯了眯眼,正視窗邊人的打量。
坦白說,她是害怕崔家人識破她不是崔清婉原身一事的,她不敢想象會有怎樣的後果。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再怎麼裝也是假的。
如果對方真的得知内幕,她反而覺得沒那麼可怕了。
她打心眼兒裡對通過僞裝他人身份而謹言慎行以得安穩生活這一行為不齒。
倘若一會兒崔皓月真能說出個什麼子醜寅卯來,她一定會擺明自己的身份,之後該怎樣就怎樣。
“雲岫,窗外那般涼,還是快把四弟請進來。你也知我躺床上半月有餘,人早就麻木了,如今有他探望,怎能不多叙叙舊來破悶兒呢?”
“诶?好,我這就請來。”
雲岫略一施禮,便走出屋門繞到窗外請崔皓月進來。
待這姐弟二人端坐在桌前,她忙着沏茶倒水,燭光和着透過窗紙的瑩瑩月光,竟襯托得眼前氛圍很是融洽,方才之事像是從未發生過。
“雲岫,勞煩你再端些糕點來,晚膳時我食得不多,如今有些餓了。”
“對!我也是,務必多端些,切記不要忘記我素來最喜愛的奶酪櫻桃。”
“好好好,隻要兩位和和氣氣的,想吃什麼都可以。”
見二人似乎是真的想要叙舊,雲岫很是寵溺地應和着,忙退下去趕往廚房。
然而她不會想到,就在她剛出院子一刹,屋内人已是劍拔弩張,就差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