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想得太多隻會讓自己懷疑自己的存在。
“崔清婉”此時又有點慶幸她還保留有關“自我”的認知,畢竟,名字暫且可以看做是個代号擱置一旁,即便一時找不到,自己尚且仍是自己。
可……
若是一輩子都尋不到原來的名字,而自己又得頂着他人的名号過活,那自己還真的完全是自己嗎?
想到此處,她目光一沉。
不行,不論如何,她絕對不是崔清婉,她要找到自己的名字,她不會成為這具身體的填充物,她要作為原本的自己活下去。
“四娘?四娘!”
“嗯……啊!”
一時想得入神,這下突地被雲岫喚醒,她也是驚了一下。
再回看過去,名喚雲岫的侍女已湊近在自己眼前,杏目中滿是關懷。
“四娘可有什麼不适?四娘别總是藏着掖着不說,這樣憑誰見了也覺得心疼。”
見侍女這般,她先是一愣,随即扯出一張略有勉強的淺笑,目光低垂間,那面上像是少了些客套禮貌,多添了絲親近。
“總覺得有什麼要緊事忘記問你,可細細思索時,又一時記不起。說起來,如今是什麼年号,此地所在又是哪座城池?”
“另外……府中大郎呃,大哥哥他們可知道我現今情況?興許我确實有那離魂症,我說不準,隻是真的記不起曾經的事了。”
“那四娘心中定然很是害怕,四娘别急,四娘不知道的,我會一一解答。”
雲岫面上盡顯寬慰之意,言語間,那雙明亮的眼睛又湧出點點淚光。
“如今是景龍三年,此間是我朝鯉泮的都城——栖鳳城,四娘是崔家的幺女,也是昔日桓王妃。”
“如今四娘醒來不足半日,我已打發小厮前去各處通知在京的郎君娘子,但詳細情況并未言說,隻是托小厮告知各位,說四娘的情況并不算差,或者說,比預想的還要好些。”
景龍三年……鯉泮……栖鳳城……
一番搜索,腦中并沒有對應的知識點浮現,難道是她讀得書太少,這才一無所知?或者,這是另一處并行的時空?
“崔清婉”擡起眼眸再次向四周一番打量,明明古色古韻,卻又有十足的陌生感……
好嘛,她也不是鑒寶專家,她看不懂的。
有些氣餒,她讪讪地收回目光,隻能接着對方的話繼續問道。
“比預想的好些?這我倒是不太明白了。”
她支起胳膊,将身子撐了起來挪挪着力點。邊上的雲岫見了,忙是護着,又是塞靠枕,又是蓋被子的,生怕自家四娘有一絲的不舒服。
看着為自己忙碌的侍女,“崔清婉”隻能乖巧地眨眨眼,表達感謝。
“那日夜裡,我因幫四娘處理貼身物件兒未能緊随身邊,等我出了桓王府順着四娘回崔府的路行走時,遠遠便見了雷擊的一瞬……”
“情況很是糟糕,先是來了巡夜的官兵們,随後便是桓王府的小厮,再然後便是接到消息馳馬而來的郎君們。”
“四娘當時的模樣很是駭人,但令人驚異的是,四娘尚有氣息,桓王本想就近接娘子到王府醫治,但三郎君冷着臉将四娘用披風裹了起來,随即便抱着四娘離開了。”
“說起來還是四郎君機敏,一看四娘情況便立馬在附近找了間民宅,說明情況後付了銀兩,這才讓三郎君有了安置四娘的地方。”
“四娘在那間民宅待了三日,說不清是醫官醫術高超,還是上天真有憐憫之心,總之在這三天裡,四娘日漸蛻變,到最後一日時,竟看不到一丁點兒被雷擊後的模樣……”
“而後四娘傷情逐步穩定,縱然尚在昏迷,郎君們也敢下令搬離四娘回府裡休養了。”
“隻是四娘昏迷期間,京中風言四起,真是怎樣胡扯的話都有,要不怎能傳到聖人那邊?”
“不過各位郎君說了,哪怕四娘會昏迷一輩子,崔府也定照顧四娘一生。所以依四娘現今聰慧能言的樣子,确實比預想的要好太多了。”
雲岫有些話并未挑明說,但“崔清婉”隐隐能想到這副身體在當時是個什麼模樣。
她也不好讓對方取來鏡子直接察看這副身體的面貌如何,隻是垂下目光,不露痕迹地端詳着自己的雙手——
手如柔夷,指若蔥根,果然看不出一丁點兒受傷的痕迹。
“既如此,那随行的人馬呢?就是那夜伴我回崔府的人們,他們是否也是這般變化呢?”
打量着這雙纖纖玉手,“崔清婉”确實有些着迷,分明不是自己的身體,卻又完全受自己控制,這莫名的違和感讓她的目光難以抽離。
思緒紛飛間,她下意識問了句其他人的情況,卻不想這一問,竟是滿屋寂然。
“雲——”
聽不到回複,“崔清婉”再喚了一聲便擡眼看向侍女,卻不想,隻這一眼,映回來的卻隻有滿目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