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裝弓箭的包嗎?”他問。
沈眠想了會兒,答應道:“沒有。”
“好吧。”
下課鈴聲響起,教學樓的同學都下樓接家長,人群更加踴躍。
沒有弓箭包也挺好,可以拿弓箭開路了。
“人太多,哥先牽着我,别被沖散。”許沨将弓箭尾端擡了擡,怕沈眠不同意,便多解釋了幾句,“我知道有條路人少,我帶哥從那走,很近,要不了多少時間,一會兒就撒開。”
沈眠低着眼,眉目從上至下看,顯得十分溫順,他聽話地牽住許沨,聲音不鹹不淡,和這外表神情頗為不符,“嗯,知道了。”
許沨本在為計謀得逞而沾沾自喜,卻不料沈眠牽上來的一秒,那股沾沾自喜煙消雲散,隻留下恍然和不知所措。
他僵直身體,手臂像失去所有力氣,擡高的弓箭尾端原封不動掉到腿側,另一隻空閑的手卻因為有所牽引而懸在半空。
他看着兩人交合的手,大腦一片空白。
沈眠好像會錯意了。
他哥牽他的手,與他主動碰沈眠完全是不同的滋味。
很開心......有點兒過于開心了....而且好緊張……
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沈眠察覺出什麼。
許沨屏住心神,抓緊沈眠的手,帶他繞道朝别處走。
路上他本想走慢些,這樣就能多牽一會兒手,但全身的血液就像是飛速消耗的燃料,他停停頓頓,總會在不自覺間加快腳步。
跟腳底抹油要飛似的,悶聲走可快,連頭都不敢回一次。
他怕瞧見沈眠以後會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到了教學樓北面小道,許沨沒有任何預兆地松開沈眠的手,沈眠沒來得反應,還虛握着他滾燙的手心,姿勢不再是牽,而像是在身後抓住了許沨。
沈眠一直在看地面,沒有注意周圍場景的變化,此時停下腳步,擡頭一掃周圍,許沨的後腦勺明現在兩排枯木中央,他視線下移,瞥見許沨一片白日裡泛紅的耳朵。
抓住手心的手一瞬間抽回,許沨的思緒也被帶回來,他轉身,看見沈眠正低頭望地面。
“哥,沿這條路走到盡頭,就能到樓梯口。”
沈眠有片刻的呆滞,仿佛沒有聽見許沨說話似的。
半晌,他點頭,沒說半個字,徑直越過許沨,昂首走在前面。
許沨習以為常,追在後頭。
被沈眠握過的手微微發麻,充血的指腹泛紅發熱,在不斷燃燒皮膚沾染的雪松味。
他輕輕握拳,指尖搭在腕骨上方,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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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禮開始前要開場家長會,家長坐在學生座位,學生在報告廳彩排節目。
節目無非兩個,一場來自全體教師的祝福朗誦,一場來自學生代表的高然歌曲。
班級裡所有家長落座,沈眠和顧母同坐一排。
顧母在某些宴會上見過沈眠,對他也算是知根知底,至少發生在這位年輕董事長身上的事,她沒少打聽,也沒少聽自家丈夫提起。
她還記得自家兒子對沈眠的評價:牛逼的很呢。
但她參加這麼多次家長會,還真沒見過沈眠來過一次,今天倒是稀奇。
顧母閑不住話,是個自來熟,但與這位海城的商業大鳄說話,她還是懂得距離和分寸。“沈總是第一次來參加小沨的家長會?”
小沨.....?小沨。
沈眠怔了半秒。
除了劉叔和沈老爺子,他還從沒聽到别人喊過,他自己都沒喊過。
沒來由的,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忽然很不喜歡旁邊這人。
“嗯,第一次來。”沈眠禮貌問:“您是顧讓的母親嗎?”
“是啊。”
好像更不喜歡了。
沈眠微微一笑,放輕聲音:“令郎和許........”他很久沒喊過許沨或是小沨這兩個名字了,一時沒法适應,發音遛到舌尖,覺得拗口。
但話都到嘴邊了,他隻能硬着頭皮說下去:“小沨玩得很好。”
說出來之後胸前一片明朗,像在某方面占了上風。他還沒高興多久,顧母接下來的客套話徹底讓他拜了下風。
“是啊,倆小孩玩得好,顧讓經常帶小沨來家裡吃飯,他還誇我做飯好吃呢,比我家那混小子嘴巴甜。”
一交談,顧母就沒憋住跟人唠嗑的嘴,話越說越多,有意無意地專挑許沨的事講,“小沨這孩子學習真好,次次考年級第二呢,不像我家那小子,每回考試都爬不出年級後一百,每次都讓我為他學習發愁,你說他要是像小沨一樣上進就好了。”
“你知道嗎,小沨這種沉默寡言,看起來冷冰冰的小孩,居然喜歡吃糖.......”
.......
顧母全程都在誇許沨,作為家長的沈眠聽着應該高興驕傲才對,但他越聽越不是滋味,心裡酸酸的,腦子還倒退回顧母說的第一句——小沨經常誇她做飯好吃。
他給小沨做了那麼多次的面,小沨都沒誇過他做面好吃。
難不成他做面不好吃?
可小沨.....咳咳,許沨前段時間還說愛吃。
愛吃等于喜歡吃,喜歡吃就等于好吃。
所以他做飯好吃。
這麼一想,沈眠心裡還是不舒坦,但他說不出原因。
“诶呀,小沨!”
小沨小沨小沨,我知道你們很熟了!好了吧,你滿意了!
他明知道顧母不是故意這樣說的,卻還是不高興,他可能心思壞吧,總用惡意評判别人。
手臂被人很輕地拍兩下,沈眠忍住這點不悅,裝作溫和地朝顧母看去,隻見顧母笑着低頭,正看着地面,也不同他講話。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忽然伸到眼前,沈眠下意識看去,隻見許沨蹲在地上,仰臉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