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吧,我肯定沒說,我們天上月對客人的信息保密非常,除非發生不可抗力,否則不會輕易洩露出去。”
小張信誓旦旦保證完,一通鬧鈴又給他喊走了,“好的好的先生您稍等,我這邊馬上到。許先生!那我就先撤了?”
許沨點點頭。
“诶呦!”
沒走兩步 ,小張摔了個面朝地,他迅速站起來,朝絆人的東西看去,一隻油光蹭亮還印了個灰腳印的皮鞋。
“這誰的皮鞋啊?”
許沨走過去撿起來,“我的,不好意思。”
“鞋怎麼能亂丢呢,得虧絆倒的是我,您和沈總要是絆倒了,我得後悔一輩子呀。”小張盯着自己的鞋印,頓時有點怵,“我幫您擦擦?”
“不麻煩,沒磕傷吧?”許沨問。
小張拍了拍身上的灰,心有餘悸地說:“沒有沒有,您甭擔心我,我身上的衣服穿厚實着呢,摔不疼我。就是您這鞋,真不用給您擦擦?我看這牌子還挺貴的。”
“真不麻煩,你去忙吧。”
小張見許沨這麼說了,隻好點頭稱是,匆匆離了私人場館。
回到休息室,許沨見原本坐着的沈眠躺在沙發上。兩人寬的沙發被占了一半多,他的腳伸在外套外面,隻給許沨留了個放屁股的地兒。
許沨坐到角落,掃了掃脖頸枕着沙發邊緣的沈眠,沈眠橫握手機,擡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皮,點了點嵌進耳朵裡的耳機,示意許沨不要說話。
“不打擾,Sanda先生,我很高興你能打電話過來。”沈眠說的是英語,聲線比講中文時要輕快,像是每個音節都帶着笑意似的,很容易讓與他對話的人産生聊天的欲望。
許沨拉下一段外套蓋住他的腳,用衣袖擦掉皮鞋上的腳印,再放置地面。
“Sanda先生,您太客氣了,您要是能來參加伊芙森的珠寶展,将是我們公司的榮幸。”沈眠笑道,“我給您準備了一份大禮,過段時間和Land一起去美國帶給您,您可不要讓我們吃閉門羹啊。”
後面的對話基本都是兩人之間的互相寒暄,許沨聽得沒意思,便低下頭去看那雙裹着黑絲襪的腳,腳又露在外面,一腳疊在一腳上,極其嚣張。
許沨用外套蓋住,不過幾秒,沙發對頭又會扯過去,來來回回好幾次,也沒人嫌煩。
他聽沈眠終于打完電話,忍不住說道:“腳受涼容易感冒,放回去。”
沈眠收回腳穿鞋,“放回去了。”
“問你件事。”
“什麼事?”許沨将外套疊好放在兩人中間。
“你有男朋友嗎?”沈眠道,“如果冒犯你了當我沒——”
許沨立即打斷他,“沒有,沒男朋友。”
“沒對象你答這麼幹脆,還強調。”沈眠無語片刻。
他先開的口,許沨理所當然追問:“你想問什麼?什麼我都回答。”
“你确定問什麼你都回答?”沈眠挑眉看他,一臉不相信。
身份資料空白,名字都是假的,身為騙子的人居然能理直氣壯說自己什麼都會回答,别說他哥,許沨自己都不相信。
他不說話,沈眠也不刁難,“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單身,其他沒什麼想問的。”
誰知沒過多長時間,某位金口已出的董事長毫無征兆反悔,将鋪在兩人中間的外套扯到身上,靠過去幾寸,立即問了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許沨古怪地看了一眼沈眠。
人在對一件事物産生好奇時神情會變得專注,但沈眠沒有,隻是平靜地望過來,好像不管他說不說都無所謂。
這樣的态度能避免被問話人在是否拒絕回答上糾結,因為你隻要大膽告訴他我不想說,他聽到你的回答也并不會生氣。許沨也确實那麼做了,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發現自己是同性戀曾讓他一度覺得痛苦,尤其啟蒙對象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哥哥。
許沨害怕沈眠知道後遠離他,抛下他,就此真正不再見他,所以他一直不敢讓沈眠知道。
“我沒别的意思,就是單純好奇。”沈眠偏回頭,“我之前也問過另一個同性戀朋友,你知道他是怎麼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麼?”
許沨擡眼,頗有興趣地聽他揭陸旻州老底。
沈眠豎起一個食指和‘耶’,“12個字,男人都是靠下面思考的動物。”
“……”許沨噎了一下,眼珠子不太自然地轉回去,要知道當初他是在12歲時做了春.夢才意識到自己對哥感情不純的。他還想說點陸旻州壞話,現在倒好,他是沒底氣了。
陸旻州跟他是一路人。
許沨虛問道:“對喜歡的人有性.欲不正常嗎?”
“正常嗎,都沒在一起就想着和人家那什麼了,不是純野獸嗎。”沈眠冷冷一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眉目忽地染上一絲憂愁,“他們相處時間久,感情能發展到現在這一步是意料之中。但經常不在一起的人,能因為什麼喜歡上對方?”
“我不知道。”許沨道。
他連為什麼喜歡沈眠都不清楚,他和沈眠相處最多的時間是剛被領養那兩年,許芝和蘭惠心有意撮合他們當親兄弟,但結果不理想,沈眠整日學習不愛講話,許沨不敢跟人相處,兩人待一起8小時隻能說上“阿姨喊我們吃飯”這幾句。
但在學習之外,沈眠對他很友善,僅限友善而已。而在蘭惠心面前,沈眠對他會更加友愛,像新兄弟那樣。
後來許芝和蘭惠心車禍去世,他們就很少見面了。
“你問的我都說了。能換我問你一個問題嗎?”許沨說道。
“問。”
他回過頭,不再看沈眠,“你有恨過誰嗎?”
聲音又輕又低,差點讓人聽不清楚。
空氣安靜一段時間,許沨笑了笑,又說:“我随便問的,沒有一定要你回答的意思,畢竟我們還沒熟到可以談心的地步,我理解。”
不熟嗎?沈眠想,那他為什麼總有一種和許業深認識了很久的錯覺,好到能放下僞裝,短暫露出自己别扭又刻薄的一面。
沈眠:“……”可能是丢臉丢太多次,臉皮養厚了。
“有。”他回答。
休息室門敲響,沈眠的秘書在外頭喊道:“沈總,芝士公司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去處理,差不多該過去了。”
許沨咽下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對沈眠道:“趕緊去吧,我也該下班了。”
“嗯,行,那我就先走了。”沈眠沒有将外套還給許沨,而是疊好挂在小臂上,“明天洗好還你。”他的語氣強硬,根本不給許沨拒絕的機會便奪門而出。
“沈總,我來幫您拿吧。”秘書小溫伸出雙手。
沈眠颔首,剛要遞過去,片刻後又因為腰間的涼意讓他将捂熱的外套收回來,“我自己拿着吧。”
“好的,沈總。”
到車上,小溫坐在副駕駛,回頭對沈眠說:“沈總,各部門總監這幾天又找我了,說堅決不同意您轉交芝士公司代理權,我說不動他們,還是得請您出面。”
“把頭轉回去。”沈眠道。
小溫不明所以,卻習以為常地乖乖照做:“好的。”
等小溫回身,沈眠掩嘴輕輕打了個哈欠,懷裡的外套像是有魔力似的,拿着就困,他擡指拂去眼角的生理性淚花,撐開外套搭腿上,模樣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