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每天夜裡變成木頭人偶,聽着陸蝶卿輕聲細語說心裡話,而當白日裡變成了皇太女時,再看對方如此拘謹,心中就很不得勁兒。
看不慣陸蝶卿如此懼怕的模樣。
她很吓人嗎?
不是昨夜才說過,她平易近人?
怎麼今日見了自己,卻又害怕成這樣?
鄭雪甯眼也不眨看着陸蝶卿,眸光帶探究,還隐有犀利深沉。
任誰也頂不住皇太女這般的眼神。
陸蝶卿就快把自己變成縮起來的含羞草。
“…殿下給了我腰牌,我卻想用它偷偷出宮…對不起…”
勇于承認錯誤的小少女,聲音輕軟,眼眸一眨,就化了人的心。
鄭雪甯沉默片刻,想兇也兇不起來。
“本宮給你的東西,你用了何錯之有。”
她抿唇,唇線幾乎要繃成一條直線。
陸蝶卿就跟被赦免了的小動物一般,不敢置信擡眸看着她。
“殿下不怪我?”
鄭雪甯見不得她這般怯懦模樣,翻身下了馬,腰線極細,腿卻修長。
“呵,在你眼中,我這般苛刻不近人情?”
鄭雪甯氣得不輕,頭都有些疼,就連“本宮”兩字都忘用了。
她坐在馬上的時候,就顯得有種君臨天下的貴氣,而今下了馬,就這麼面對面站在陸蝶卿跟前,依然看着高不可攀。
鄭雪甯冷下臉時,愈發宛若高嶺之花,眼神滿是銳意,和尋常女子不一樣,自帶威儀。
陸蝶卿并不是怕她的長相,也不是怕她看自己的眼神…
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
在四目相對中,她就是覺得自己比皇太女矮了半頭。
這半頭并不隻是對方長得比自己高,還包括了一點其他的東西。
地位、權勢、大國與附屬小國之間的差别。
隻是這麼短短一步的距離,卻藏了太多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溝壑。
這讓她忽然有了點觸動。
“殿下,你為何會關注人偶師典籍呀?”
像皇太女這樣生來就金尊玉貴的人,怎麼會去注意到人偶師傳承,還對它感興趣呢?
人若是過得幸福,是不會特意去追求什麼虛無缥缈的東西,來期待于拯救自己的。
鄭雪甯和她對視了片刻,忽的俯身。
兩人距離蓦地被拉近,陸蝶卿略有些緊張,但想到皇太女對自己的善意,她忍着那股不自在,隻安安靜靜看着對方。
她皮膚白淨,青絲順滑細軟,五官小巧精緻,湊近了看更加動人,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姿容的豔麗。
鄭雪甯似乎能聞到少女身上的淡淡香氣。
那種廉價的皂角香,不知為何,在陸蝶卿身上顯得清幽起來,有些好聞。
她盯着小少女的雙眸,似乎在思考,怎麼回答陸蝶卿方才的那個問題。
“那你呢。”她不答反問。
陸蝶卿張了張唇,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誠實回答。
“我是質子嘛,若是能成為人偶師,想來就能提高地位,帶我爹娘過上好日子。”
這話本不該當着朝櫻國的皇太女面前說,可她就是忍不住心裡的那股親近,不小心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陸蝶卿自知失言,小臉紅了幾分,杏兒眼眨巴眨巴看鄭雪甯。
“殿下…”她想開口解釋點什麼。
鄭雪甯深深注視着她,伸出手撫過她的耳朵。
陸蝶卿身子一縮,明亮杏眼猛地瞪大,像隻受了驚的貓兒。
鄭雪甯的語氣似乎有些溫柔,讓陸蝶卿生出錯覺。
皇太女似是對自己生出了幾絲憐惜。
“想過什麼樣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