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否認。
成為人偶師,從一開始就是一條被她寄托了太多期待和希望的路。
她想帶爹娘回閃國,她想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鄭雪甯被逗笑了。
既是笑這姑娘的天真單純,又是笑她的虛張聲勢。
“心心,你笑什麼呀?”陸蝶卿知道小人偶在笑自己,她臉都紅了,睫毛不住顫動,烏溜溜的眼眸裡都是羞澀水光。
鄭雪甯收斂笑意,嚴肅中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戲谑。
“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原因。”
陸蝶卿猶豫片刻,将木偶舉高了一些,和自己視線平齊。
一人一偶對視間,鄭雪甯瞧着月光下這姑娘的絕世姿容,誘哄着對她道。
“你再誇我一番。”
陸蝶卿有些茫然,但還是乖乖開口。
“心心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偶了,我最喜歡你。”
才聽了幾日這姑娘的真心話,鄭雪甯便有一種上了瘾的飄飄然感,她盯着陸蝶卿的紅唇。
“繼續。”
陸蝶卿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
“我看人偶師傳承手劄上講過,那些人偶點靈成功後,什麼都不會,需要人偶師一點一點教。可是心心你完全不一樣,你生而知之,懂很多東西,我怎麼那麼幸運呀,一定是被神明眷顧過,才能遇到你。”
這樣的甜言蜜語,陸蝶卿以前可從來沒說過。
但她大概上輩子欠了小人偶這些真心,于是說起來一籮筐一籮筐的不停。這讓她自己都驚詫。
陸蝶卿生在朝櫻國的宮廷内,自幼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這讓她習慣了謹小慎微,盡量不讓爹娘操心,也就養成了心事放在心裡,不說出來給别人添麻煩的性子。
可面對自己的小人偶,她的心就很親近。
鄭雪甯的那種戲谑心情,在小少女一聲聲的真心中,緩緩融化,變成了另外一種略緊的感覺——想要圈地為牢,占有面前這隻暖呼呼的傻兔子。
十幾年前,母後離開沒多久,那隻白貓也沒多久就消失不見。
也是。
那隻貓那麼笨,誰去追都能将它抓到,哪怕張牙舞爪裝作自己很兇,也傷不到任何人。
沒有母後護着,它從雲端跌落是遲早的事。
哪怕她找了那隻貓很久,依然沒有半點蹤迹。
…也許它早就已經死在了某個雨天。
鄭雪甯曾經想過,那種柔軟溫暖又無法保護自己的東西,天生就不适合在宮廷内存在。
隻是一隻貓罷了。
但找不見後,她的頭痛變得更厲害了。
母後沒了,母後留下的貓也沒了。
她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溫情,往後就不得不學會冷起心腸擺弄手腕算計人心。
陸蝶卿天真、幼稚、有着不符合質子身份的柔軟心腸和良善,是鄭雪甯過去最讨厭的那種人——隻要沒有人保護,便會飛快被人踩進泥潭,連命也難保。
…
月靜靜亮在夜空,陸蝶卿的興奮勁兒過去,終于舍得回房睡覺。
小少女摟着自己的小木偶,睡顔恬靜香甜,兩排睫毛輕輕蓋着眼眸,好看到不似真人。
鄭雪甯借着月光看少女。
從眼睛,流連到鼻子,再到唇和脖頸。
如果她是一隻野獸,陸蝶卿就是親手将野獸撿回來,放在枕邊的笨蛋。
她能察覺心口有某種陰暗又炙熱的情感,在慢慢複蘇。
似乎,陸蝶卿比她更适合做人偶,被圈住,被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