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除非她被迫又去了戰場,或者,半存來到她面前。
雖然很晦氣,但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不能聽任憤怒或悲痛。”徙倚重複并追問,“那該做什麼呢?想想開心的事嗎?”
“可是,但最重要的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醫生牽過發光的樹枝聞一聞,“建屋,燒水,種屏障樹……生病的人吃藥,疲憊的人睡覺。訓練有素、修整充分的戰士去迎戰。其實,就和平常一樣。”
就和平常一樣。
果真如此嗎?
徙倚不知道,如果等半存真的刮到營地面前還像平常一樣生活、假裝它們不存在,是不是找死。
不過,他倒是也說了,戰士會迎戰的。
前提是,營地附近得有戰士……
先前聽說,會有天氣山防線的戰士駐守在詩神湖邊。但這些日子裡一直都沒聽到下文。
徙倚又問,“醫生,如果半存确實要來襲,會很快嗎?”
“我也不知道啊。”走方醫輕輕地放開了那束發光樹枝,“我隻是看到你在天上盯着那雲彩盯了好久,看完以後就很凝重。”
“有嗎?”徙倚立刻摸了摸臉。
“放心,不明顯。”醫生笑道,“隻不過,望聞問切,是我們的習慣。”
徙倚難為情地笑了一下,堅持帶他去問路。一切妥當之後,她又回到螢跳面前,無言地、心事重重地撫摸一下它的肩膀,帶着它走出林地。
返程時,那團黑雲還在原處,似乎和來路上見到的沒兩樣。
徙倚其實真的很想知道那裡正在發生什麼。
它們隻是在聚攏,在盤踞,還是在殺戮?
詩神山間的那片湖地卻一如既往的甯靜。來時她隻對這裡匆匆一瞥,現在,她得以降落此間,享受片刻甯靜。
片刻之後,還是要回到營地繼續忙碌。
蘭灼和霧縧,這兩個新的學徒,還在那裡等她引導和幫助。
徙倚沒有觸摸湖水。青色的魚在看上去十分清冷的水面下遊動。徙倚坐在石頭上望着南方。
這裡視野極其開闊,一路往南,沒有任何遮擋。
好像,可以遠遠地看見夷則山呢……
還有山上的絕宴。
那清晰的遠景似乎隻是一閃而過,她都來不及判斷它們是不是幻覺。
很快,遙遠家鄉的景觀就被如流的雲彩掩蓋了。
徙倚回到營地,心裡還牽着遠空的黑雲和南方的雪山,卻發現營地正前所未有的熱鬧。
徙倚吓得不敢往前走——不會是又來了一群投宿旅者吧?
但仔細看看,圍在穆榛身邊、和截道者們相對而立的,明明都是熟面孔。
都是詩神湖村落裡的住民。
不會吧?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徙倚快步上前,站到江葭身後低聲問,“怎麼回事?”
“他們聽榛火說咱們這兒進展不錯,要來幫着建房子,”江葭回答,“好事兒。正好咱們已經挖好地基了。”
“而且,他們帶了專門負責做飯的人來!”傾楸伸長脖子,“太好了,是廚師,我們有救了!”
徙倚如釋重負地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不過,其實也沒那麼好。
和榛火、蘭灼她們不一樣,這一夥人不是白來的。隻用從藍樹驿站帶來的存糧給他們當夥食和報酬,是滿足不了他們的。
他們還想要一些石料作為報酬。
要的倒是不多。因為,驿站建好了之後也還是給他們用。
他們要虎紋金,巨泥藻,棗睡,松石隐菇,以及——徙倚。
“聽說你經常在天上飛?”他們像抛果子一樣将問題抛給迷茫不解的徙倚,“那你應該能幫我們送東西和拿東西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少跑幾趟鴉畫河大集了。”
“但是……但是那個大集還挺有意思的,”徙倚看到傾楸和江葭在偷笑,或許因為他們很少看見她這麼茫然,“你們不想去逛了嗎?”
“多一個選擇總是更好的。怎麼,這活兒你不願接嗎?”
“願接。但是東西多嗎?”
“不多,就兩三頭烏朗羊能扛的。”
“能行,”徙倚既緊張又期待,“再多我就看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