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荒之煙火,因為一來它不是金紅亮白的,二來它在動。
像浮空的燈籠一樣搖搖擺擺。
徙倚正盯着它,一大捧暴雨迎面潑來。
徙倚摟着螢跳的脖子翻滾躲開。
差一點,她倆就讓這空中的巨浪掀翻。
亮光更近了,還變大了。
徙倚渾身發抖,點出一團幻光,上下飛,來回揮。
分不清這求救信号是拿胳膊揮出來的還是用哆嗦抖出來的了。
面前,漫牛拉的車,穩穩地停在那兒。
“過來!”
一雙被大暖岩光照亮的手,一個又老又有勁的聲音。
是老霜旦。
徙倚抱着螢跳,倒在老霜旦旁邊。
螢跳的脖子壓在她腿上,她倆的腿插在一大堆麻袋裡。
車是敞篷的,然而車鬥裡沒風。
徙倚不知道霜旦原來還是一個天候師。
霜旦給她講了從今天下午開始發生的事。
雨火按照他們七天前的約定去單獨找他。他去趕牛車,順便要雨火再想一圈有沒有落下什麼行李,有沒有還沒告别的人,雨火都說沒有了。
徙倚想,那個時候雨火估計已經去火爐邊把信放下了。
徙倚既震驚又憤怒。
七天。
提前七天。
她怎麼一個人就把計劃都做好了呢?
這個計劃裡完全沒有徙倚的存在。
她們那天的約定都當屁放的嗎?
霜旦帶着雨火走到赴昇山脈,回程途中遇見了徙倚。
雨小了。清風溫柔。
方才還仿佛充斥着宇宙的暴風雨已無迹可尋。隻餘一人一鳥身上淡淡的水痕。
大把雨水都被霜旦用水能術吸走了。
徙倚一陣一陣地打哆嗦,忽然迷迷糊糊地想起,霜旦剛接到她的時候,雨還下得很大。
那時候再往前走一走,是不是馬上就能追上了?
已經沒有意義了。
剛才她在赴昇山脈,雨火也在。
現在,她們都不在了。
再也沒有一點交集了。
“安心吧,孩子。她沒事的。”
霜旦摟着徙倚的肩膀。
徙倚披着他的毛茸茸破爛爛的外套。
她抹一把淋雨後又迅速幹燥的頭發。
枝枝叉叉的灰藍卷發。
她勉強地擡起頭,“她一個人——”
“有我安排,她不會一個人的。”霜旦笑眯眯的。
“她來的那天晚上那麼孤單。”徙倚終于哭了。
“有我在,誰也不會孤單。我拜托那裡的人照顧她啦。”
霜旦抱着徙倚。
徙倚靠在他胸前放聲大哭。
酒味,土味,草木味。為了遮掩口臭而使用的蘇椒草水味。
很典型的夷則山北的老父親的那種氣味。
他好像沒有兒女。
至少,從沒有稱他為父親的年輕人在驿站出沒過。
徙倚從出生到現在很少哭得這麼要命過。
天上那點輕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星空完整而清新。
徙倚還沒哭夠。雖然心已經疲倦了,但眼淚還是不停地流。
她忽然想,雨火有霜旦同行,自然也有霜旦給指路。
那,她為什麼還要先去赴昇山脈?
是因為她還記着上次的小小曆險嗎?
徙倚希望雨火安全,希望雨火快樂。
雖然雨火狠狠地在她心上踩了好幾腳。
希望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