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一層厚厚的晚鈴樹葉,身邊還有樹葉不斷落下。
她的裙子上放着一顆松果。
她父母沒催她回家,倒是提起她就快成年,成年以後是否要像煙河一樣加入“賢者之心”。
她是不會加入賢者之心的。
她要繼續在藍樹驿站工作。
當然,沒什麼可說服他們的。她離他們那麼遠,又經常給他們寄報酬,讓他們有得和商人交換。他們已經管不着她了。
淅舟也坐在這兒讀家信。
她很快就看完,背起手,看着金色的晚鈴樹,歎氣。
這很滑稽。她還戴着秋季君王般的輝煌頭冠,卻在讀了家書後歎氣。
徙倚已經習慣哄一群滑稽的人開心。
她沉穩而關切地問,“怎麼了?”
淅舟沒提家信的事,“一到秋天,就覺得憂傷。”
“為什麼?”
“沒有理由。”淅舟從空中撈了一片晚鈴樹葉。
“我知道有人不喜歡冬天,是因為自己在冬天裡跟家人吵了架。”徙倚胡謅八扯,試圖引她說出心事。
“我倒是沒跟家人吵架。”淅舟将手指尖沿着葉脈一點點移動,“不過,一到秋天,山南的霧辛夷、銀茅縷什麼的都枯了,湖水也凍上了。沒多少活兒可幹,大家都去屋裡閑着,湊在一起數落我們平原上的孩子不如你們山上的會打仗。”
徙倚驚訝地歪過頭,“他們會這麼說?我以為你們平原夷則不論老少都不喜歡戰争遊戲。”
“不喜歡,但總歸會說叨這些事。”淅舟長長地呼氣,“老一輩被更老的說叨,自己長大了,就開始說叨我們。”
戰争遊戲既有用,又有害。經曆過戰争遊戲的孩子很容易适應軍旅生活,參與天氣山防線,為保護星幔之地出力。
那些适合做另一種貢獻的孩子,就很難不被傷害到了。
徙倚認為這事兒無解。
秉性不同的孩子隻是各有分工,暫時在一起長大,被同一種評價體系劃分優劣,有的被褒獎,有的被貶低。
可是,又不能完全取消競争遊戲,因為它終歸也作出了貢獻。
大概,隻能靠不喜歡競争遊戲的孩子們自己教育自己,要時刻記得自己是誰,别被裹挾而迷失,别對一時的輸赢太較真。
她拍拍淅舟的肩,“我不知道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這邊總歸不會有閑下來的時候。冬天有冬季作物要收拾,還要修屋頂,糊牆,給家具上漆、刷油。想想去年冬天怎麼過的,我就有點崩潰。”
淅舟眼亮了,“有這麼多事可做?”
“對呀。”徙倚彎起眼,笑着點頭。
“真不錯。”淅舟把那片捋平展的葉子放進衣袋。她忽然慌了,“不對,不對,我是說,去年冬天,你、你、你辛苦了。”
徙倚笑出聲,整一下她的落葉王冠,“沒關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