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還要堅持自己的意見嗎?或者說你們鹿群的意見?”
鹿子安的情緒外洩很明顯,林若華眼見這顆棋子奏效,又趁熱打鐵道:
“或許,如果你有耐心的話,可以聽聽我們第三個方案。”
鹿子安捏着手裡這份東西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其中的字眼摘下來,放在嘴裡嚼碎了,才能稍稍平息自己錐心之痛。他面沉如水,烏黑的眸子沒有一絲光亮,沉沉的盯着對面,就連一向沒心沒肺的橘貓都被他盯得受不了,自己的人類形态差點維持不住,汗毛都炸起來了。
可林若華呢,她反倒是沒什麼反應,甚至還有時間抿了一口潤潤嗓子,盡管她手心裡全是汗,可脊背依舊挺直,神态和姿勢看不出來一點慌亂的神色,其實心裡的小人早就在打哆嗦了。她雖然感受不到鹿子安的威壓,可自己也清楚,自己現在就是在捏着人家的痛處逼他低頭,俗話所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要是鹿子安真沉不住氣出手,自己确實也沒把握分毫不傷的離開。
鹿子安就這麼盯了半晌,一旁的橘貓眼瞅着要炸毛了,他才終于歎了一口氣松下來,聲音沙啞又疲憊,
“你說。”
林若華眼見對方低頭就立刻抓住機會介紹起來,
“第三種方案雖然依舊需要你們和人類建立交易關系,細節基本和上一份無二,依舊由本公司擔保并抽成,但在此基礎上減收百分之五的服務費,并可以按内部價格出售一部分糧食和藥物給你們。怎麼樣?”
林若華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鹿子安的表情,說道糧食和藥品的時候,她看到鹿子安眉心微動,顯然,自己的條件足夠誘/人,鹿子安就是再再怎麼厭惡人類,可實打實的藥品和糧食擺在眼前,他也實在割舍不下。
多虧了老狐狸塞給自己的東西,這上面詳細的記述了鹿族的現狀,自從前兩個月開始,鹿族内部開始爆發小規模的疫病,青壯年中招的居多,一時間藥品和糧食的支出大大增加,可鹿族的收入卻日益減少。鹿族最值錢的生意其實是賣鹿茸和鹿血,可青壯年大批量的病倒,這項生意也不得不終止了,以至于鹿子安需要依靠賣掉這批野蘑菇來應急。
可是,林若華自己的都沒想到,鹿族即使處于這麼危險的境地,還是這麼執拗的拒絕與人類交易。鹿子安雖然是名義上的族長和首領,可鹿族的實際掌權者還是宗族裡的長輩,他這位外表光鮮的“族長”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還是沒勸得族人回心轉意,他們甯願選擇犧牲也不願意直接和人類做交易。可是誰都清楚,賣出去那些鹿茸和鹿血,兜兜轉轉應該還是到了人類的手上。
一種無力感深深的爬上他的肩膀,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小幅度彎下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可我......”
可我說了不算,我不是真正的掌權人,這話鹿子安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他話說一半就緊緊抿着嘴唇,痛苦的閉上眼睛,手指将闆正的衣角攥成破布。他在猶豫和糾結,在鹿族的存亡面前,是否還應該考慮所謂的群體意志和鹿族的自尊呢?這個問題,他始終想不通答案。
"我聽說首領在獸群之中不僅意味着最高領袖的地位,還意味着首領要為族群指明前進的方向,肩負着非比尋常的責任。"
林若華這麼突兀的來了一句,似是要點鹿子安,一提到自己這個挂名族長的事情,他有些神經過敏,面露不悅之色反問道: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看來首領的身份是鹿子安的死穴,林若華不介意再燒一把火,她擡眼直視回去,面色溫柔可說出的話卻字字戳心,
“你覺得自己是鹿族合格的首領嗎?”
林若華這句話的意思實在太過于直白,她現在不像是在談生意而是拷問,一旁的橘貓實實在在捏了一把汗,他都不清楚為什麼,在他們面前溫和體貼的林若華,為什麼在鹿子安面前這麼鋒芒畢露、步步緊逼。
鹿子安并沒有生氣,他冷笑一聲,手指有些不耐煩的敲敲桌子,笑得玩味又邪性,他也問道,
“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呢,又為什麼非要促成我和人類的交易,據我所知無論是那種方案,你們的業績應該差不太多,你又在這件事上執着什麼呢?”
鹿子安問出的也是其他貓的心聲,他們真不懂林若華為什麼選擇在這件事情上死磕,明明鹿族一向排斥人類這是出了名的,她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湊上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在我們人類世界有一句話。做事就要全力以赴不給以後留遺憾,盡善盡美。更何況這是我第一個任務,必須得完成的漂亮。”
事關自己的新商機,林若華選擇把話說一半藏一半,可顯然,鹿子安一開始就沒什麼掙紮的餘地,他嗤笑一聲,喃喃自語道:
“盡善盡美嗎?你們人類做事還真是一向堅持如此,就連偷獵的時候也是一樣。”
“我不是個合格的首領,一個傀儡有什麼合格不合格可言呢?”
鹿子安這話說者無心卻聽者有意,林若華難得深深看了他幾眼,沉思幾秒冒出一句:
“寶劍藏鋒是為了來日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