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美,論相貌,完全配得上遲安。
但是...
“聽王妃說,你與遲安的婚期已經定下了?”
蘇幼儀脊背有些繃直了,手指上那個傷口仿佛又開始流血,她把傷口後端掐地死死的。
這婚事,看來還沒得到老夫人同意。
“郡王妃說,日子定在臘月初十。”
這些事情老夫人定然早就聽郡王妃禀明,蘇幼儀隻撿了日子來說。
“哼。”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
“論身世,你恐怕連郡王府門前的一塊磚都夠不到。”
“王妃說你們蘇家對江家有恩,我卻不信。一個江南商賈,對江家能有什麼恩情。”
老夫人一口氣說了許多,這才把茶杯重新拿起來抿了一口。
“不過...既然遲安喜歡你,那這門婚事我也不說什麼。”
蘇幼儀松了一口氣,老夫人在郡王府的地位不必多說,若是她執意不同意這門婚事,那麼恐怕她與遲安這麼多年的情分也不會有個好結果。
身世這些話這十年她已經聽了太多,蘇家對江家究竟有多大的恩情她也不知道,隻記得爹說過,家中無叔侄支撐,江叔便是他過命的交情,最信得過的至親。
爹爹臨終前把全部家當做了她的嫁妝,托付給江家,當年姑蘇大小船隻裝得滿滿當當綿延數十裡往京都郡王府來。
江南富紳之女,她從不覺得這個身世有哪裡不堪。
但是這麼多年來她從未頂撞過老夫人,為得是不叫江遲安難堪。
今後便要成為一家人,有遲安在中間周旋,一切都會好起來。
“隻是,要想成為江家媳婦兒,你确實不夠格。”老夫人上下打量起來。
當年還是個說兩句便紅了眼睛裝可憐的小姑娘,如今已經亭亭玉立波瀾不驚了。
老夫人見眼前少女面色沉靜,身量纖纖,瓊鼻丹眸,不似京都女子閨秀,蘇幼儀身上帶着些嬌媚,那一截瘦腰總給人一種搖擺之感。
不端莊,不大氣,就算強裝出些大方儀态,也是東施效颦,心底再冷哼一聲,老夫人不再看她。
“倒茶。”老夫人吩咐。
劉嬷嬷得令,在一旁案幾上斟了一杯茶,再看向蘇幼儀。
蘇幼儀自然懂,她穩步走上前端起茶杯。
茶倒得太滿,水有些燙,她勉強輕輕挪步,慢慢走到老夫人身邊。
茶還是撒了一些出來。
“你就是這樣做江家媳婦的?”果然身子搖擺狐媚,老夫人隻看了一眼。
“去院中好好練練。”
說罷,她打起哈欠,劉嬷嬷忙上前來服侍老夫人去卧房休息。
蘇幼儀深吸一口氣,心裡想着今後成婚便好了,端着茶杯去了院中。
八歲前她在姑蘇活得無憂無慮,不曾接觸過高門大戶的規矩。
所以,當年初來乍到,因為太跳脫,太鬧騰,惹了不少呵斥,老夫人硬生生把她的性子規訓起來。
她心裡是怕這些呵斥的,就算是天真無邪的年紀,乍然離了家寄人籬下,也會彷徨無措。
郡王夫婦待她和藹可親,這府裡她最怕的隻有兩個人,一位是老夫人,另一位便是江遲安的兄長,江遲序。
她與江遲安剛認識的前三年,二人年齡相仿,又都是淘氣性格,夏日遊湖摘荷花,冬日後山獵兔子,春日踏青放風筝,在府裡跑來跑去吵吵鬧鬧。
終于,江遲序忍無可忍,在一次二人爬樹摘果子的時候,他終于嚴厲呵斥,“成何體統!各自回去!”
從那以後她與江遲安便安生了許多,江遲安也開始忙于功課,府中終于清淨了。
自那以後,她便知道,這位兄長在府裡是同老夫人一般的存在,須得恭恭敬敬,不能招惹。
蘇幼儀腦子裡思緒飛得老遠,手裡端着斟得滿滿的茶水在院子小石子路上,曬着太陽來來回回走着。
不知老夫人何時午睡醒來,也不知江遲安功課忙完了沒,她手指上的傷口沒了拘束,肆無忌憚流着血珠,她也顧不上。
“祖母睡下了嗎?我有事相商。”冷冽的聲線透不出一絲溫度。
“世子,哎呦,您怎麼來了,沒睡沒睡,老奴這就進去禀——”劉嬷嬷綻放了今日最燦爛一個笑。
“且慢。”
“嗯?”
江遲序卻不吭聲,隻回頭看向花叢後的蘇幼儀。
蘇幼儀早早聽見了江遲序的聲音,她拼盡全力把腳步聲放得輕些,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又被罰着練規矩,又被他發現,蘇幼儀有些懊惱,今後這位便是自己的大伯哥,她自然是希望他覺着自己好的。
她擡起頭看向那邊,隻見江遲序挺拔如松,站在廊下,些微日光照斜斜穿過遊廊打在他的鼻梁上,鋪出優美的弧度。
他也在看自己,眼睛隐在陰影下,目光沉沉,似有責怪意味,她連忙低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