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有切磋訓練,你都可以跟随我來。”
在回去的路上,禅院直哉極為突兀地朝着她說道。
仿佛沒有盡頭的、漫長而又略顯寂靜的走廊之上,夕陽的餘晖傾灑而下,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唯有他二人的身影,以及那被拉長的、相依相伴的影子。
然而,真理奈正在低頭想事情。
在方才的訓練過程之中,真理奈發覺,禅院直哉以及他的父親果然都掌控着一種極為奇異的能量。
那應該便是所謂的【咒術】了。
隻是……
她竟然看不見。
在她看來,兩個人你一下我一下,和肉搏沒什麼區别。
……是因為咒力太過于稀薄了嗎?
真理奈暗自揣摩着。
她聽見了小少爺的聲音,略顯敷衍地輕輕甩出一個:“……嗯?”
走在前面的少年聞聲,頓時腳步一頓,而後緩緩回過頭來。
若不是真理奈反應夠為敏捷,怕是要一頭撞進少年那堅實的脊背之上了。
哦……差點忘了,因着年齡所帶來的身高差,即便真的撞上去了,大概也是她的胸脯撞到他的脊背才對。
“你不是說,想要和我待在一起嗎?”
逆着柔和的光線,少年的臉龐顯得有些朦胧不清。
但真理奈還是依稀能夠辨認出,對方此刻似乎正忿恨咬牙。
他一字一頓,聲聲有力:“我給你這個機會。”
“……”
真理奈彎起眉眼,淺笑蕩漾:
“多謝直哉少爺。”
大概是發覺了她方才那略顯漫不經心的态度,對方頓時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幾分警告的意味。
“但是相對的——你隻能為我一個人加油助威。”
“到時候,若是被我發現你偷看别的男人,你就完蛋了,知道嗎?真理奈。”
畢竟在這禅院家中,平日裡切磋練武的人可不在少數。
不少男人都會在打鬥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就脫掉身上的汗衫,露出上半邊身體。
不過……
“您做這些假設完全沒有意義。”
佳人淺笑,溫柔滿溢,目光灼灼望向意中人,似有春水潺潺流淌。
“我當然會将目光聚焦于您——自始至終,唯有您一人。”
[你的回答令【禅院直哉】印象深刻。]
[【禅院直哉】記住了你的回答。]
[遊戲系統提示:【誓約】是很重要的。請認真對待【誓約】。]
“哦,是麼。”
一系列的系統提示中,他面色平淡地轉過身。
可不知是餘晖過于熾熱,亦或是心中難抑震動,那裸-露于碎發之外的耳朵悄然染上一抹绯紅。
·
廂房。
禅院直哉臉色不虞地端坐在墊子上。
站在他手邊的仆人刻意使呼吸保持輕緩和輕盈,但仍然被他察覺到自己細微地抖動。
她太緊張了。
不,應該說,隻要面對他,禅院家的每一個仆人都會緊張。
禅院直哉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畏懼的神色,甚至在大多時候,也是十分享受的。
掌控着每一個命運,多麼令人心醉的特權呢?
隻有在這種時候,他的心中會翻湧起烏雲蓋頂般的煩躁。
——太礙事了。
他輕輕“啧”了一聲。
在酷似不耐的反應中,女人平複着呼吸,将指腹探進盒子中。等指腹取出藥膏,再将其塗抹于傷口之上。
恰在這時。
障子門被拉開的聲音清淺,但還是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因此,他緩緩擡起頭。
真理奈的目光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撞進少年的眸底。
“……”
簡短呼吸間,她眸光微閃,視線從那雙眼睛裡面逃出,轉而到對方整體的臉龐上去。
粗略打量,年幼稚嫩的臉頰未經風霜,但略有棱角,已有發展為深邃立體的前兆。
就在她欣賞這張俊俏的臉龐時,對方在她的注視下呼出一口涼氣。
少年微微蹙眉,展臂揮向仆人。
“手上沒個輕重,不如就剁了吧?”
藥膏落地,清脆的聲響從地面清晰地傳進真理奈的耳畔中。
剁手……鮮血迸濺出來,會弄髒裙擺吧?
感覺看到那種畫面會很影響食欲。
她看到那位仆人立刻哆哆嗦嗦的跪下來,纖細的臂膀輕輕抖動。
“非常抱歉,直哉少爺……”
随着仆人的跪下,真理奈這才發現他的眉角橫着一道口子。
那傷痕并不深,大概不會留疤。因為鮮紅的顔色,反而增加了眼型所帶來的妖冶。
是在練武時受傷了嗎?
禅院直哉将手心覆向眉角,似乎是想安撫仍有殘留痛感的傷口。但又顧及觸碰後的疼痛,僅僅是在傷口附近摩挲了幾下。
看着腳邊近乎蜷縮起來的仆人,心中的陰霾卻毫無消散的預兆。
一群沒用的人。
禅院家為什麼會生育出這樣的存在呢?
一想到自己竟然與這種人擁有淺薄的血緣關系,禅院直哉便感到内髒都快要從喉嚨裡嘔出來。
在這種冷凝的氛圍中,真理奈輕輕邁開步伐。
被掀開蓋子的藥瓶毫發無傷,就連裡面呈半凝固狀态的膏體未撒出來。
真理奈蹲下身,将其拾起。
如有實質的目光聚焦在她的後背,帶來一股細微的被燒灼感。
真理奈唇邊的弧度在短暫的上揚後,變為利落的一開一合。
“……疼麼?”
她輕盈地跨過瑟瑟發抖的仆人。
房間裡沉默片刻。
少年口中所裹挾的怒氣微妙的下降了:“過來為我擦藥。”
話音落下,真理奈微微一笑。
如鴉羽般的睫根輕輕顫動,眸中的光點随之蕩開。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