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點,王乘風已經等在圖書室樓下,玉明月從石階上跑下來,轉角的石墩後面,她一抱挂到他身上。
為什麼最近這麼想她?之前天天粘在一起沒有發覺,分開才感覺他這樣濃烈的想念。
她挑動下他鼻頭,壞壞地笑,“想我了?”
當然,不顧以往校園形象,來來往往的學生,他輕抵額頭,索要一個吻,“想。”
無可救藥的那種,語氣纏綿撕磨,炙烈的氣息滾過,她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惹得他低頭一笑。
什麼時候愛愛?
這……像眼前秋天的顔色,又黃又色,他怎麼回答?情意飽含在眼裡,駕車回到家,她還抓着這個問題試探,“今晚?”
他的手輕輕将她的手摩挲掌中,翟阿姨在擺碗筷,兩人像打啞謎一樣,翟阿姨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可她笑眯眯的樣子,翟阿姨開始不明白,但看了看,好像明白點什麼。
王乘風輕敲下她眉頭,“吃飯。”
“好,吃了飯就開始?”她一本正經。
王乘風一口飯嗆住,翟阿姨趕緊轉身去取碗盛湯,王乘風伸手攬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腰,氣息遊近,軟軟癢癢,像被梳理皮毛變得溫順又乖巧的小鳥,“确定現在?可翟阿姨馬上要出來了。”
翟阿姨沒有那麼快出來,二毛闖進來,“還在吃飯。”仔細一看,“哦,嫂子在。”
身上帶着酒味,二毛有些醉,下班後去泡了酒吧才回來,兩個月過去,他以為以于曼的脾性熬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找他,可過去這麼久,于曼始終沒有像之前一樣出現。
他不擔心于曼,隻擔心于曼有沒有打掉孩子。
天河下起大雪,一夜氣溫降到零下,林城氣溫剛好如三月陽春,十七八度。
于曼臨産在即,住在她之前來林城租住的房間裡,疼得滿頭大汗,被好心的房租大姐幫忙叫來救護車送往醫院,痛了一天一夜,生下孩子,因失血過多引起嚴重體虛。
從月子中心回到出租房,兩次短暫昏厥,第三次醒來,看着孩子在嬰兒床上尿濕後哭得面紅通耳赤,她連喂奶的力量都使不上,更換不了尿不濕。
孩子一直在哭,租東大姐進屋來看時,給于曼送來好吃的,甜酒雞蛋,參湯炖雞,當歸蒸鴿子。
孩子換幹淨吃飽後才不哭了,于曼也稍稍恢複一些力氣,趁夜,包裹得嚴嚴實實,帶着才滿月的孩子離開。
周五一早,有市民最先在王乘風公司門外發現孩子,被遺棄在公司樓角,一個晚上沒有喂食,哭得哇哇叫。
公司員工紛紛來上班,經過上次多嘴洩密的事情,張賓賓現在暫由犬子帶着,給犬子打下手,開車和犬子也到了公司,犬子還不清楚公司樓外發生了什麼,剛下車,警笛聲一路響到公司,有市民報警這裡有丢掉的嬰兒,而且從孩子身上找不到任何線索。
圍觀的市民越集越多,這麼多人一早聚在公司外面,影響極不好,犬子通過門衛大體了解到情況,進屋查了監控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于曼留下孩子離開時候,整個人扶着牆才能行走,犬子看出不對,帶張賓賓出來,有懂得喂養孩子的把于曼留下的奶水溫熱後喂給孩子。
民警找不到遺棄的人,要先将孩子帶回警署。
犬子叫來兩名已婚女員工,與民警商量:“孩子既然是别人丢在這裡,我們可以暫時先留下,萬一對方回去想通了,要回來抱孩子,還能找到。”
“對對對,這位小夥說得對。”圍觀市民很贊成犬子的話。
不過也有人說:“丢都丢了,肯定不會回來找了,還是讓警察同志帶回去安全。”
“說得也對,現在就看你們警察能不能找到孩子父母,孩子還這麼小,要沒有自己父母,送去孤兒所,也難養活。”
“真可憐。”
圍觀群衆開始議論。
現場兩名警察并不打算把小孩留下,一位民警先把孩子抱進車,車内更暖和。
另一位民警看看周圍環境,兩端監控都是私人區域,拿出工作證件,問犬子:“你是公司負責人?能查一下你們的監控嗎?”
“可以。但外面這兩個監控從昨天下午就壞了,公司後勤聯系了維修師傅,維修的師傅到現在也還沒有來,大堂裡面也壞了一個,畫面總是一閃一閃,如果不影響,可以進監控室看。”犬子極力配合,請民警進公司查看。
民警到監控室查看後,果然和所說的那樣的,外面兩端監控都壞了。
犬子抱怨,“現在這些設備剛被廣泛使用,質量還是需要再嚴格把關,賣回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又壞了,成本高。”
市場産品質量這一塊具體不歸屬公安系統監管範疇,民警也能理解市民訴求,周到回應,“我們知道了。”
犬子試探,“警察同志,這孩子……像我們這樣單身的能收養嗎?”
一旁已婚的員工忍不住笑起來,“鄭總要收養孩子,那我們上班又多了一份工作。”
不能明着嫌棄老闆增加工作負擔,但上班又帶孩子,實在不是好做的事。
民警看看犬子、張賓賓,年輕氣派,單身無疑,不說收養孩子,兩桶泡面放在辦公桌上,估計是早餐,就這狀态怎麼照顧孩子,民警笑笑,不好說打擊人的話。
“不要看我們是單身,店裡有女員工是當了媽媽的,大家可以一起撫養,當然警察同志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們。”
“這樣吧,三天之内,我們沒有找到孩子生父生母,你們可以聯系我們,不管是以個人,還是以集體做個領養登記,走一個合法程序,就可以領養,這也是對領養人和孩子法律上的一個雙重保護。”
孩子暫時被民警帶回警暑,晚上下班,張賓賓帶犬子到于曼住處,進電梯就聽到有回家的人議論:“也不知道隔壁剛生孩子的人搬走沒有,孩子整夜整夜哭,吵得我今天上班又打瞌睡。”
等前面鄰居進屋,張賓賓敲響房門,但屋内一直沒有動靜。
犬子身上時刻帶有工具,挂在鑰匙上的小鐵絲,對準鎖孔,還沒有用力,門自己開了。
張賓賓隻顧敲門,忘了推一下看門是不是開着。犬子沉了一聲,走進屋,于曼虛弱地躺在床上,看見來人,吃力地挪動身體,“孩子、你們收到了?我恐怕,沒有辦法再照顧他了。”
“孩子已經被民警抱走了……”
“民警!”于曼一口氣撐到床邊,“我是想讓、你們來帶他,畢竟他是……”
“于曼,為什麼要這麼做?”犬子陰沉着聲音。
張賓賓上前勸住,“文哥。”
于曼無力垂頭,“我沒有再想和王鈞甯有瓜葛,隻是我沒有想到……我、我恐怕活不下去了。”
“你把孩子丢在公司門外,鬧得民警都知道了,真不知道你的用意,等警察查到孩子父親父母,到時候會定二毛什麼罪?□□罪?遺棄罪……數罪并罰?”
于曼劇烈咳嗽,張賓賓還想勸住犬子,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看着于曼,也隻能聽犬子的,先妥善解決好這件事。
“那裡有紅糖水,麻煩遞一杯給我,我喝了去把孩子接回來。”于曼用力撐起身,央求犬子,犬子示意張賓賓。
把紅糖水重新加熱,張賓賓從廚房端進房間,于曼一口一口喝下。
像自來水流動,隻喝了半杯,于曼瞬間感覺下面有液體流出。從生下孩子到現在,四十多天,惡露不斷,現在喝了熱水,恢複些力氣,于曼披了外衣起身,“我這就去把孩子抱回來。”
“先去醫院。”犬子命令,口吻帶着不耐煩。
張賓賓上前想幫忙搭一把,于曼扶住床頭櫃,下身的液體嘩嘩直流,她不敢再動,看着犬子,“鄭總,你曾斷我哥哥兩根手指,我一直握着你們的罪證,可從沒有想過真的交出去,就當欠我一個人情,好好幫忙把孩子養大。我不強迫他有多大本事,隻希望他可以健康快樂,像其他小孩子一樣茁壯長大。我以為,我生下孩子,可以自己養大他,現在看來,我做不到了。”
吃了多少藥,看了好幾個醫生也止不住血流,身體都快要流幹了。
張賓賓彎身把人抱起,帶去醫院,“先不要說話。”
可剛抱起,張賓賓就發現手臂立即傳來一股溫熱的濕冷,床上的隔尿墊也染着大片血。
“堅持住,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你要自己死了,沒人給你養孩子,我們誰也沒有答應,你得把他交到甯哥手上才算數。”
聽到要把孩子交到王鈞甯手上,于曼止住張賓賓,“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他?他一定不會要孩子,可我已經生下來了……”
“我叫你先不要說話。”張賓賓失控大吼。
痛感在慢慢消失,坐上車,于曼拉住犬子,再次央求,“我想先把孩子抱回來,交給你們。”
“先去醫院,人民醫院,你可以打電話過去告訴民警,把孩子送到人民醫院。”
犬子事先讓人查了帶走孩子片區警署總機,遞給于曼,“就說你因為生病,不能再照顧孩子,才想到把孩子遺棄,現在病危,在電視上看到孩子被他們抱走,想見孩子最後一面。”然後把紙條撕下,遞給張賓賓,謄抄一份。
于曼撥通電話,隻說到把孩子帶到人民醫院,交給救她的人,電話掉落在地上,被推進急救室,民警随後到現場,見到犬子、張賓賓,犬子無可奈何解釋,“我上午讓你們先把孩子留下,你們要抱走,到下班準備回家,這人又回去找孩子,還暈倒在我車前,這……”
弄得他晚飯都還沒有吃上。
民警讓警務助理遞上一份面包,好人好事,民警客氣握手,“難怪當事人要求把孩子給救她的人,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