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霍爾特先生,波士頓棉花貿易公司。”侍從唱名聲淹沒在熱鬧的人聲和舞曲中。穿猩紅制服的樂手腮幫鼓脹,銅管樂聲裹挾着流亡貴族們的鄉愁,在鍍金廊柱間橫沖直撞。鋼琴邊,幾個穿着綴黑鷹紋章禮服的老貴族閉目打着節拍。
霍爾特踏入舞廳,他目光掃過穹頂垂落的十二盞波西米亞水晶吊燈,光暈在鍍金牆飾的鸢尾花紋上流淌,折射在這群流亡貴族們的绶帶上。
他的目光掠過銀質托盤上堆疊的甜品,和擺滿角落的溫室鮮花。如果說大洋西岸的美國如同她高速狂奔的火車,大洋東岸的國家就像這堆沒了根基開始腐爛的花朵。
“布蘭德利先生精通鐵路債券與期貨。”清冽的女聲穿透喧嚣。霍爾特轉身,看見有過幾面之緣的莫羅夫人。她倚在孔雀石壁爐旁,手中的香槟杯微微傾斜,氣泡沿着杯壁攀升。
三個戴貂皮帽的波蘭貴婦圍着她,其中一位的琥珀耳墜刻着立陶宛大公國的紋章。“他的家族曆來精通于此。上季度我的年金收益就漲了十七個百分點。”莫羅夫人的扇骨隔空輕點雷蒙。她的證券經紀人正用蹩腳波蘭語講笑話,袖口的百合花荊棘紋章随動作忽隐忽現。
霍爾特抿了口白蘭地,這位新晉熱門經紀人的理财神話早在巴黎傳開:股票精準逃頂,裡昂生絲期貨豪賺五倍杠杆。但根據他的情報網消息,這位布蘭德利先生的所有精彩操作都是在和那位寡婦合作後。
然而林岚可不介意宣傳雷蒙的“戰績”,畢竟她拉來的客戶有一成抽成呢。
舞會來到後半段,貴族們的鄉愁已被烈酒驅散。舞廳爆發出歡呼,詩人在鋼琴上砸出《波羅乃茲舞曲》,老貴族們跺腳應和,震得水晶吊燈叮咚作響。
舞會大廳的一角。
“您遲到了兩分鐘。”普魯士軍官馮·施特勞斯從陰影中現身。霍爾特與他離開舞會,從一處甬道來到挂滿名人畫像的偏廳。
羊皮紙卷在燭光下泛着黃蠟般色澤。“這裡是格列兵工廠的全部資料。62%的股份由布魯塞爾銀行代持,實際上屬于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現在每月能改造米涅步槍三百支。”馮·施特勞斯的喉音帶着酒後的嘶啞,“老夥計,你可得拉個好靠山才行。”
霍爾特接過圖紙,指尖掃過蒸汽鍛錘車間的産量數據。“這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霍爾特漫不經心地回答者,鼻翼卻微微顫動,“資料驗證後還是老地方去拿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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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魯士人消失在門外,霍爾特再次确定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橙花香。他佯裝整理領結,朝窗邊走去。
莫羅夫人正貼着帷幔小心移動,好把自己藏入更深的黑暗中。“叮”琺琅鞋扣碰撞到橡木櫃腳,發出輕響。
“偷聽他人的談話,可不是淑女的教養。莫羅夫人。”
這一刻,林岚心中是慌亂的。她隻是來偏廳歇歇腳,哪知道聽到了一場涉及軍火的間諜交易。
她向來自信勇敢不假,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前世的知識和經驗上。然而,和平年代長大的她連槍都沒摸過!更不要說攪和到軍火和間諜事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