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總是有迹可循,紀年沒辦法忘記。所以爸媽不會原諒他,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紀年沒有家了。
他和曬得黢黑的同事趙子昂住在廈門的廉租房裡,一個月五百塊,紀年隻用付二百五。
他是二百五,他改不了。
離開學校時的雄心壯志,說要在上海活出個人樣,要做紮根的喬木,不做浮萍。可如今,是他先逃離了那座城市,選擇漂泊,選擇伶仃。
“紀年,你又再看直播啊?”趙子昂洗完澡端着面盆進屋,看到紀年雷打不動地看直播購物,忍不住好奇地問他,“每天都看,也不見你買過多少東西,這麼有意思的嗎?”
“你洗完了?”紀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關上直播起身問他,“現在洗澡的人多嗎?”
廉租房沒有單獨的衛生間,住的都是工地上的糙老爺們,之前洗澡紀年都要和一群脫的精光的漢子搶水龍頭用,他實在受不了這種環境,隻能趁晚點人少了再去。
“沒幾個了,都快九點了你去吧。”
紀年從床底下抽出自己的盆,兩條毛巾,一瓶洗發水,一瓶沐浴乳。
柑橘味的沐浴乳。
這是他對齊實最後的一點念想了。
MCN公司年後進了A輪融資,公司的規模又大了許多。
齊實後來還是和陳鴻宇商量了做電競戰隊的事,陳鴻宇起初并不看好,說現在入局已經晚了,國内幾大戰隊已經形成了固有的商業運作模式,好的隊員還需要好的隊伍才能帶出來,電競不是砸一點錢就能看出成績的,而是要長期的源源不斷的砸錢,興許還能看出點水花。
投資商不看好的項目就不會投錢,齊實沒辦法,問家裡借錢投戰隊。
帶着一支新隊伍小打小鬧參加了幾場比賽,有赢有輸就是沒什麼起色,齊實心裡不快,又急于求成,他很想把事情做好,他想有人能看見。
徐弋陽和阿超都覺得他已經魔怔了,隻有齊實自己心裡清楚,他為什麼這麼拼命。
因為他始終沒有強大到可以成為紀年的铠甲,成為紀年的退路。
世上安有兩全之法?
沒有。
紀年媽媽的離開,是一根紮在水泥敦裡封死的鋼筋,拔不出來敲不碎,紀年選擇背着這塊水泥墩遠在廈門贖罪,齊實想幫他一把也無從下手。
别等了,紀年是和他這麼說的。
齊實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如果連他都不等紀年了,紀年就真的沒有家了。
他始終堅信紀年會回來的,曆經滄桑再回到他身邊,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砌好一座城池堡壘,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從廈門到上海,飛機隻要兩小時。
齊實去過幾回,太想紀年了。見不到他人,哪怕是呼吸幾口一樣的空氣也好。
他們明明都還留着對方的聯系方式,可就是說好了似的誰都沒有先問一聲最近是否安好。
齊實站在廈門的街頭,熱鬧的海濱城市随處可見年輕活躍的氣息,這裡和上海不一樣,山環水抱,明媚如春。
如果紀年再也不回上海,這裡是個不錯的落腳點。
齊實來的第三回,找中介買了一套商品房。他想了很久,如果紀年真的不回上海,那他一定會來廈門。
紀年是他要等的人,山一程水一程,等他奔赴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