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的風吹皺秋天的水,鼓起的風衣翩飛不停,齊實站在長滿蘆葦的長江灘塗,眺望寬闊江面上來往的船隻。
通城的氣溫比上海低了不少,江邊的風毫無遮攔地刮過,隻消一會就感覺臉上幹巴緊繃,連帶着齊實也闆起面孔表情嚴肅,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
沿岸向東一公裡的地方,長江灘塗被圈出來一大塊,藍頂灰牆的廠房裡豎着巨大的紅色機械臂,細細觀察還能看到外側的船塢裡有一隻半成型的輪船。
環亞船廠——齊實家最大的産業。前身是個船舶修理廠,從零三年開始他爸着手轉型船隻制造,白手起家做到如今的規模。
齊實的爸媽平時工作很忙,教育兒子也秉承着民主開放的态度,對他最大的要求就是三觀正常不要違法亂紀。
但二十歲那年,齊實向家裡公開出櫃了,爸媽當場震驚。
好在和他一起長大的徐弋陽早他兩年就向家裡出櫃,齊爸齊媽有所耳聞,接受度明顯比徐家父母高了不少,思考再三後他們表示不多幹涉齊實的選擇,隻要他自己過得開心就行,同樣也提出心願——如果有可能,最好還是能和女孩子多嘗試一下。
大大咧咧的齊實出完櫃,就再沒和家裡說起過這回事,導緻幾年過去,爸媽以為他喜歡男人隻不過是開個玩笑,最近摩拳擦掌,準備給他張羅相親。
“老爸,帶我來這裡幹嘛,是要我繼承家産了?”齊實嘴貧,打趣道,“齊建中同志,您能不能自己努力一點,讓我安心做好富二代啊?”
“臭小子,上海過得挺潇灑啊?”齊爸摸着口袋,掏了根利群往嘴裡送,明黃色的火星冒出一縷白煙,又被風吹散。
“老爸能不能抽點好的?最起碼軟中華吧,堂堂廠長抽這麼次。”
齊爸抖掉煙灰罵道,“你懂個屁,抽這個才是真男人。”
“你在點我?”齊實聽出來了,“我怎麼不是男人了?”
“齊實啊,你媽催得緊。”齊爸苦惱,忿忿說道,“她的意思呢,就是你能找個靠譜的工作,也不是非要來廠裡上班,這樣也好給你介紹女孩子。”
齊實以為聽錯了,重複問道,“女孩子?”
“對。”
齊實頓時不淡定了,“有沒有搞錯?我不是和你們說過我喜歡男的嗎?”
“你來真的啊?你喜歡男的我怎麼沒聽說你有過小男朋友呢?還有找男的你們怎麼生活啊?哦,天天臭烘烘的拱在一起,像話嗎?”
換做一個星期前,齊實确實沒有男朋友,但今天不一樣了,今天他可以正大光明把紀年搬出來了。
“誰說我沒有?我有男朋友。”齊實說這話的時候腰闆兒都不自覺挺直了,“他是香的,不抽煙——”
一邊說一邊嫌棄地看着齊建中手裡的煙。
齊爸踹了他一腳,“還學會指桑罵槐了。我可不管你,等會你媽來了自己和她說。”
齊實的媽媽長得漂亮,他的帥氣一大半繼承自老媽。不僅如此,齊媽還是個能幹的女強人,環亞船廠初期能起來,有三分之二的訂單靠他老媽那張嘴撕回來的,所以在齊家,女人掌握全部話語權。
一輛黑色奔馳商務車停在父子倆所在的位置。
“老媽。”
“老婆。”
齊媽盤着低發髻,穿一身墨綠色的天鵝絨西服套裝,手腕挎着個愛馬仕,大紅唇黑墨鏡氣場全開,父子倆像軍訓一樣站在那聽候發落。
“齊實,今晚住哪?”齊媽摘了墨鏡問他,“回家嗎?回家我讓阿姨早點備菜。”
“住外面,和朋友說好了呢。”
齊實送紀年來通城出差,說是明天開完會就能回上海,于是訂了酒店想着住一晚再捎紀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