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嘉。”比趙然升個頭稍矮，但體格更加強壯的男生臉頰流下一滴汗水，他壓低聲音道：“來的時候你怎麼不提呢？早知道是這樣的怪——”

“知道了，你就不來了，對嗎？”背着雙肩包的尤嘉是這一圈人裡的最矮最弱，但說起話來一陣見血，專往人的痛處戳。

“操，笑話，我怎麼會不來？”

尤嘉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趙然升，眼神沒有一絲感情，“因為你本來就比趙然升弱一點嘛，不敢來也是正常，現在看見平時壓自己一頭的趙然升都輸了……想逃跑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尤嘉聳肩無所謂道：“想走就走咯。”

“我不是想跑……好了，我們一起去試試，怎麼樣？我來打頭陣總可以了吧。”

尤嘉笑了笑：“我完全沒意見。”

再轉頭看向謝骁，一群人差點沒氣個半死，謝骁蹲在地上，一邊嗑瓜子一邊饒有興味看着他們，無聊極了還往昏死過去的趙然升嘴裡塞兩顆瓜子，這讓趙然升更痛了，眼淚從漢子的臉上源源不斷流下。

看得尤嘉眉尖抖了抖。

“商量好了嗎？”謝骁磕着瓜子道：“一起來也行吧，我正好趕時間。”

“靠……他以為他是誰啊？”林彤安氣得狠了：“我就算豁出半條命去也要把這家夥一頓好扁……”

說時遲那時快，林彤安率先沖了過去，手裡已經握成拳！

謝骁笑了一聲，即便不在拳場上，他也最熟悉打拳了。對方的拳風中夾帶着因為出汗滋生出的大量信息素，謝骁忽然恍惚了一下。

靠——這是怎麼了！

他堪堪後退幾步才躲過林彤安的拳頭，對方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的一拳能有讓謝骁膽寒後退的效果，一時間愣住，慢慢才大笑了起來：“你們不用來了，我一個人也可以！”

謝骁唾棄道：“誰給你的自信，爺爺我剛才隻是沒站穩。”

但話是這麼說，可謝骁心裡知道，糟了，太糟了。

他的身體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管是平時訓練還是正式比賽，雙方聞到陌生信息素隻會變得更有鬥志，但是Beta就不行了。這也是為什麼羅小虎分化成Beta後就等于判決了死刑——他此生絕無機會再問鼎拳館第一了。

因為他是Beta，他沒有信息素，他激發不出自己的鬥志，也激發不出别人的。

可剛剛這種情況又和謝骁認知的沒有鬥志不同……面對着陌生的Alpha信息素，他居然先一步生出退意，忍不住就想後退，瑟縮，裹成一團，瑟瑟發抖——好像這個Alpha會對他做出非常殘酷的事。

怎麼了？

謝骁無法相信……隻是錯覺嗎？

再試試。

謝骁又勾了勾手指，做足了挑釁的手勢。

幾個來回之後，謝骁微微喘息站定。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道新的淤青。

尤嘉的聲音大聲響起：“他現在不對勁！抓緊時間——林彤安！”

林彤安也發現謝骁不對勁，但他倒是沒往Omega的方面去想——第一是因為謝骁還未完全分化，林彤安資質一般，也聞不到他的信息素；第二是因為謝骁表現得太過像Alpha了。

第三則是因為……

一分鐘後，林彤安抓住了謝骁的胳膊，湊近一聞，表情都變了：“尤嘉，是雪松的味道！和邊玉一模一樣！”

聽到這句話，一直尚算氣定神閑的指揮人尤嘉忽然變了臉色。

謝骁被林彤安膝頂一下，抽搐着嘴角擡頭，聽到他們說的話，他忽然想起昨天衛生間的相處——那個時候離得很近，邊玉的信息素覆蓋到了他的身上嗎……沒有分化就是不好啊，還會被誤會這個。

他一點也沒往臨時标記的方面想過。

他也一點都沒想過自己馬上就會分化成為Omega。

如果……能有自己的信息素就好了。

伴随着這個想法，一股淡淡的椰奶香味慢慢從他身上滲出，蔓延，像一縷迷煙飄至巷口，圍繞着自始至終站在巷口陰暗角落的男生身上。

“本來隻是想小小教訓一下你。既然你和邊玉有這麼深的淵源，那就不能是稍微客氣了……”尤嘉走到了半跪在地上，被擒住要害脖子的謝骁面前。

被迫擡起下巴的男生半眯着狹長上挑的眼睛，頭發濕透，汗水沿着青紫相間的臉頰緩緩滑落。謝骁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尤嘉有些動容，“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彌補，隻要你做到了，我們就一筆勾銷，怎麼樣？”

謝骁眯眼懶散：“說來聽聽。”

尤嘉拿起他在書店看到的塗了X的競賽大全，“在邊玉面前把這上面寫的話全都讀出來，讀一遍，就一筆勾銷。”

謝骁被人抓着頭發，注視着上面的塗鴉和謾罵。

“優秀就是這樣定義的哦，那真了不起，聽說還毆打無辜同學呢”

“啟江一中遲早要完”

“混不下去也别來雨中，來這還是一樣孤立你”

“知道自己有多不讨人喜歡嗎？”

……

“你不用覺得有什麼負擔。你在啟江也看到了吧，沒人跟他打交道。”尤嘉輕佻道：“聽說連和他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都害怕他。你站到讨厭他的陣營裡，沒什麼損失，因為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朋友。”

“你身上的雪松，其實是邊玉的信息素，對吧？真沒想到你能跟他走得這麼近。但是老實告訴你，你今天為了維護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很不值得噢。邊玉比你想得要變态，他就是個冷血動物，甚至不會感謝你。”

被迫仰起頭，謝骁看到天空中飛過一架孤獨的飛機。

謝骁失神道：“這樣嗎。”

尤嘉笑了笑，“好了，做個選擇吧。”

謝骁艱難道：“我沒力氣了，你湊近點，我告訴你。”

尤嘉俯下身，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能更短，謝骁的雙眼忽然迸射出明亮燦爛的光，他用隻有尤嘉聽得到的聲音呸了一聲：“老子就要做他第一個朋友。”

悄聲說完，他哈哈哈大笑起來。

唾沫星子好像濺到了尤嘉的耳朵上，他面無表情直身，擺了擺手，“打個半死吧，反正也不是我們中學的學生。”

他沒有聽到林彤安的回答，有些不耐道：“聽到了沒有？”

還是沒有回答。

不止是林彤安沒有聲音，其他Alpha都沒有。尤嘉察覺到不對了，轉頭看到林彤安松開了手，渾身都被巨大威壓鎮住，好像有股外力不留情面将他一寸寸釘進地裡，徹底動彈不得。其餘人也一樣。

謝骁聞到了熟悉的雪松和石榴花的味道。

和昨天體會到的滾燙熱海不同，那是混沌迷茫的海洋，現在則是冷暖風交會之時，升起的巨幅霧牆。

冷淡又溫熱，複雜也矛盾，帶着令人心顫的風景朝他走來了。

他睜開汗濕的眼睛，看見模糊的黑影擋在他面前，一瞬間那些難聞的味道都遠去了。

“……邊玉？”

沒有人抓着他的頭發，他在地上都跪不穩，察覺到邊玉也以同樣的姿勢半跪在對面，直挺挺就要撞到他胸口，謝骁急忙用手撐住地面。邊玉瞥了一眼他的手，很好，又添了一道擦傷。

謝骁解釋道：“我現在有點亂糟糟的……”

邊玉的眉心緊皺，注視着謝骁臉上的傷痕，他看起來非常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