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才看到如今熨鬥鎮的全貌。
房屋像是臨時搭建,一點也沒有外面的建築群龐大,零零散散拼湊在兩旁的街道上,就這樣組成了簡陋的鎮子,街上最多的商鋪是紙紮鋪。
當街就擺放着兩個和活人差不多大笑的紙人,但裡面沒有人,所以不像劉石頭這套紙人飽滿靈動,死氣沉沉拖在地上迎風招搖。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詭異的想法——
死了的紙人,就像把活人的靈氣全都抽走一樣。
“各位。”
劉石頭已經到了前方不遠處,停在一扇門前。
這扇門看起來是附近最為豪華的一間了。他示意:“朱大人就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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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朱大人家中。
簡陋的正廳中位擺放着一張烏黑的香案,正中供奉着一個神龛。神龛看情形有些年頭,但保管得十分仔細,看起來供奉着很受人重視的神明。
朱大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神龛前上了一炷香,然後才轉過頭來。
“世子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還望……”
夏少爺沒等他說完就不願意聽了,在自己的巫師團隊中掃了一圈,繞過冷靖,這回定在了江月鹿身上:“你來。”
自己則到一旁欣賞神龛去了。
江月鹿朝朱大人行禮,“朱大人,我是——”
“不用,不用。”朱大人笑了起來,“劉石頭已經告訴我你的名字,今日之事,是他做得不妥,你們沒有受驚吧?”
陳川嘟囔:“差點就吓死了……”
小萱膽子也大了:“大晚上的就不要穿着那種衣服嘛……吓着我們不說,也吓着你們啊。”
她以為隻有劉石頭因為某種需要才穿着紙人服,因為進來看到朱大人是正常的裝扮。
朱大人搖頭,“不會。鎮中人已經習慣,我們穿着紙人裝已有十年之久了。”
小萱震驚:“十年?!”
見巫師們的視線都在他身上,朱大人了然道:“我不需要。”
小萱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穿紙人服啊?而且還穿十年……”
她連一個月隻穿一件衣服都做不到!
朱大人笑而不語,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想說的事,再問下去也毫無結果。
江月鹿望向神龛,岔開了話題,“來時路上都有看到類似的神龛,似乎家家戶戶都在供奉,這是當地的神明嗎?”
朱大人道:“此人并非神明,而是一名巫師,名叫秦雪。”
冷靖道:“原來是我們的前輩。這位秦前輩是在此地故去的嗎?”
神明供奉,各地有各地特色。有的是本地德才兼備的人物飛升,有的是為本地做出過巨大貢獻,如此人物才會被修建廟宇經年受香火供奉。
但朱大人卻搖了搖頭,“秦巫師仍然活在世上。”
“仍然活着?”
所有人都很驚訝。因為無論是哪種人物,都是死後才能接受供奉的。
朱大人感慨了起來,突然一改之前的寡言少語,開始了瘋狂輸出。
“秦巫師乃是世俗之外的高人,他當時接受了我們這樣無理的請求……無非還是心善。也隻有那樣心善又出衆的人,才能拯救我們于水火中啊。”
“沒有秦巫師,我們的鎮民早就在當時死光了,哪還有現在的熨鬥鎮呢?秦巫師為我們做了這些,我們又怎麼能不知恩圖報。可惜,今時不同往日,我們也拿不出金銀财寶,隻能每家都為他供奉一座小小神龛,為他周遊在外的路途祈福罷了。”
他說的這些,試卷上也有詳細記錄,但都省去了秦雪這個人物。隻是提到十年浩劫之後,有半數鎮民存活。
看起來這位秦雪巫師是重要考點啊。
江月鹿委婉道:“我們過來,主要是因為那張告示。朱大人在尋找巫師驅邪除祟?”
朱大人搖頭,“驅鬼的事,我們自有辦法,但那個儀式,卻需要巫師坐鎮。”
江月鹿聽了,微微皺眉。
驅鬼事小,儀式事大,聽起來似乎非常矛盾。
他一點也沒表露出來,點頭應道:“是什麼樣的儀式?朱大人不必擔心,我們少爺一定會全力相助。”
畢竟是下屬,還是需要捧着上司的。但是那位上司充耳不聞,隻顧着看神龛,江月鹿甚至還用餘光瞥到他翻了一個白眼。
真是毫無儀态的高門世子。
冷靖輕聲呼道:“中元夜,那不就是明天嗎?”
朱大人忙道:“儀式将在夜晚舉行,流程也不複雜,各位沒什麼需要額外準備,到時在場幫我們坐鎮就可以了。”
冷靖和江月鹿對視一眼,都覺得哪裡不對,但也沒有再說。
“還有一事……”
朱大人提起此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忐忑地瞧了眼世子爺:“這幾日,各位就請先下榻在下的宅邸吧……寒舍粗鄙簡陋,從未招待過貴人,還望世子不要嫌棄。”
“嫌棄是沒什麼嫌棄的,本世子見世面許多。不過。”夏少爺回轉身來,話鋒一轉,“小爺我喜歡有人伺候,這人選……”
冷靖殷切道:“這人選……”
那紅衣祖宗明顯不懷好意,一錘定音道:“那就你了,江月鹿。我看你今日表現極佳。本世子真是驕傲又高興。”
……江月鹿在心裡暗罵。
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