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趙思蘭看向了對面的總裁辦公間。
一小時前,小江總出門了。他接受每月例行的警察詢問,到現在已經快一年。
法務部說過,他原本可以不接受任何訪談。距離那場慘烈的事故已經過去一年,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就是縱火犯,他為什麼要堅持,趙思蘭不知道,公司其他人也不知道。
那場火災剛好發生在她的求職季,她隻從路過的電視上匆匆瞥到一些報道,自己的瑣事很快就淹沒了對他人的同情。
甚至在看到“财富公館”這個名字時,她内心還浮起一絲微妙的感覺——既然住得起那麼貴的地段,應該也不需要我等窮人的一點同情吧。
沒想到三個月後的春招,有人在簡曆池裡撈起了她,雖然對大公司沒抱什麼希望,但趙思蘭還是拿出了背水一戰的精神,一鼓作氣加了十來個言氏集團的面試群,大家在群裡除了分享面試心經,還會聊一些八卦,趙思蘭就是在這裡看到了小江總的名字。
“小江總是養子啊,收養了他之後老言總才陸陸續續有了孩子。”
“本來跑了好多醫院吃了好多藥都沒用,小江總一來家裡就兒女雙全,這孩子運簡直沒誰了,我是言總我也把他當成寶。”
“時間長了就知道是親兒子好還是養子好了……”
“這話咱可不敢說啊。”
群主趕緊把這幫不知輕重的學生禁言了。
那些對話在趙思蘭的心裡埋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但随着入職一年,趙思蘭逐漸無法像最初含糊附和了。
“你在他身邊工作一定要小心啊小蘭,不管他有沒有縱火殺人,卷進這種事的人本身就很麻煩。”
她悶不吭聲地埋頭吃飯。
朋友沒有發現她的情緒異常,還在繼續說着:“12号剛沒了家人,18号就能出來開公關會了,你也看過吧,隻有一周耶,他是怎麼笑得出來的?反正我的家人要是發生這麼慘的事,我絕對不會無動于衷。”
她把碗往前一推。
“你怎麼知道他無動于衷?”
“……你生氣了?”
“那你想怎麼樣?”
“啊?”
“你,警察,還有其他人,你們想他怎麼樣呢?”趙思蘭說道:“他不早點出來,哪還有現在的言氏。”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蘭!”
沖出飯店的時候她已經冷靜了下來,徘徊在外面的街道,後知後覺今晚的發作很不應該,垂頭喪氣經過拐角的時候,趙思蘭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私下議論上司,可是會被公司開除的。”
她驚愕地擡頭,和靠着巷子抽煙的男人對視。
“……江,江總!”
“在外面不用這麼叫我。”
“抱歉……咳咳!”
他把煙在牆上碾滅了,鹿一樣的雙眼看過來:“你為我說了話,我應該感謝你才對,為什麼要對我道歉?”
話是這麼說……但議論自己的上司還被聽到了真的很尴尬好吧。想到這裡,趙思蘭回頭看了眼簡陋的小飯店,有點難以置信:“……所以您剛剛也在裡面吃飯?”
“嗯,怎麼了?”
“沒什麼,覺得您應該去天鵝湖酒店頂樓享受黑卡套餐,而不是……”來這樣過于簡單的家常飯館。
小江總回過頭看了看被她稱為簡陋的飯店,他整個人都在溫馨黃色燈光的照耀下。趙思蘭不禁在心中默念,其實小江總和自己差不多大啊。
“我經常來這種店吃飯的。”
“以前嗎?我是說……您……”
“不是孤兒院的時候。”小江總似乎沒覺得這些過去有什麼,“我搬到财富公館以後常來這裡吃飯,和我的弟弟妹妹們。”
弟弟妹妹……就是那些死去的孩子們嗎?
在他的面前……死去的?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冬夜,路上少有行人,趙思蘭聽着這些她平時根本不會聽到的話。
被月光照着的小江總多了幾分柔和,他不像昨晚穿着西服站在晚宴水晶燈下那麼遙不可及。
此時此刻的他不是集團總裁,也不是嫌疑犯,他沒有那麼高不可攀,也絕非世人想得那麼壞,他隻是個二十出頭的普通人。
她鼓起勇氣,“我想問您一件事。”
“我剛剛入職的時候,收到過很多恐吓郵件,有一次在看過郵件之後,您露出了很……很可怕的表情。後來又經過一些事,我才慢慢确定……我想問。”
“你是不是很害怕飛蟲、鳥……一切會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