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星無奈了:“什麼餃——”
他聽到路弦西很輕地笑了一聲。
停了片刻,再星笑着說道:“沒錯,我們就是在數餃子。”
第二天,陳瑞本來給路弦西放了病假,但他還是按時來上學了。
一進門就将陳瑞吓了一跳:“你這……”
口罩下,男生的臉燒得滾燙、通紅。
路弦西的感冒比昨天更嚴重了,應該是昨天夜裡吹了風鬧的。回到家喝了藥就困得天昏地暗,隻得停下刷題,上床睡了。
本以為喝了藥睡一覺會好點,結果第二天看到鏡子中自己的臉,他都吓了一跳,别說陳瑞了。
陳瑞:“不是叫你在家待着嗎?今天上半天課就要搬教室了,你火急火燎跑來幹什麼?”
路弦西啞着嗓子:“我是班長。”
陳瑞:“不是說了讓其他班委代理班長麼?唉,你這孩子……”
路弦西沒吭聲。
其他班委就有再星。
陳瑞看不得他這倔樣:“那晚自習就别上了,早點回去,養精蓄銳才能打好仗,你這種狀态學習效率也不會高,知道了?”
這年頭,老師居然要勸學生休息,不要學習了。
陳瑞怕不是遇到了一個假學生。
這次路弦西點了點頭。
陳瑞的語氣軟了下來:“進去吧,早讀開始了。”
早讀課之後是兩節物理,兩節數學。
到了高三,理科的重點科目都被放到了黃金時間段,隔壁2班剛好和他們是反着來的,所以當1班的冷血浪子胡建明開始講數學了,2班的滅絕師太徐彩琴也走上了講台。
胡建明擅長羞辱人。
你會在密集的語言攻擊中痛哭流涕地反悔:我怎麼能考這麼點分我不配做人。
徐彩琴偏好用巴掌抽男生的後頸。
在你還沒回神的時候一個巴掌抽了下來,是你的臉紅還是脖子更紅。
一個早晨,路弦西就在罵聲和巴掌聲中滾來滾去,到下午換教室的時候,他的頭比之前更疼了。
又脹又疼。
就像頂了一個快破殼的種子到處走來走去。
不走不行,他是班長,之前的教室也是他确認的,得把同學們一批一批帶過去。
如果有借着搬教室溜号的,他還得去抓回來。
在操場碰到葉武炎的時候,路弦西嗓子都啞得說不出話了。
葉武炎吓了一跳:“我靠,哥,你這聲音比早上還嚴重了!”
路弦西擺擺手,不以為然,嘶啞道:“你們換好教室了?”
葉武炎:“沒有呢。”
都已經快下午了,别說路弦西管理的1班已經最先換好,就連最慢的班級也已經到了新教室。
13班怎麼回事啊?
路弦西嘶啞道:“你們班長呢?”
葉武炎提起胡邊遠就來氣:“那傻逼剛剛和郭嘉打了一架,多大的人了,還吵起來了!立馬就被葉老師抓走了。”
班長帶頭鬧事,可以的,不愧是13班。
路弦西啞道:“總還有副班吧。”
葉武炎:“郭嘉就是副班啊!路哥你忘了?”
路弦西:“……”
他還真忘了。
葉武炎擺了擺手:“不和你說了路哥,整個班現在就等我做主呢,我得回去把事情搞起來!先走一步——”
說完人影飚走。
後來。
聽說13班到了晚自習也沒搬好教室,學生們搬着座椅在五樓走廊坐滿了,在班主任葉老師的安排下才順利坐進了教室……
聽說胡邊遠和郭嘉寫了五千字的檢查,在走廊站了一節晚自習。
和他們相伴的還有事情沒搞起來的葉武炎……
這些都是路弦西第二天聽說的,陳瑞讓他晚自習回家休息。他本來也是這打算,但是走到家門口就停了下來。
裡頭的燈暗着。
不用進去也知道,家裡和他早上出門時沒有區别。
路國興沒回來,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偶爾回家也是很晚了,有次路弦西兩三點起來上廁所,看到書房的燈亮着,路國興正在緊鎖眉頭抽煙。
他有時候覺得路國興像個帶兵打仗的将軍。
憂國憂民,沒空關心家人。
一般這樣的将軍,身後都有一位溫柔賢内助,将他顧不到的家管理得井井有條。但路國興沒有這個福氣,老婆生下兒子就去世了,兒子懂事以後慢慢學着管家,管得也算井井有條。但他們畢竟是男人,如果沒有溫柔的女性在中間潤滑調節,他和路國興就像兩枚越擰越緊巴的粗糙螺絲釘,沒法親近,沒法關心,家還是沒有家味。
路弦西看着那個昏暗的房間,昨天就有的疲憊更重了一點。
不回去了。
十分鐘後。
糊塗網吧又迎來了他的常客,胡老闆看着微微咳嗽的男生:“病這麼重還不回家休息去?”
路弦西止住咳嗽:“開機。”
“行吧行吧。”胡老闆嘟囔,一晚上盡是些奇奇怪怪的人:“老位置啊。你這臉色也太差了……給你倒杯熱水?”
路弦西心中一暖:“謝謝。”
熟門熟路走到了角落的位置,渾身陷進座位才好受了一點,路弦西就着熱水把藥喝了,困倦又疲乏,藥效還沒起就進入了夢鄉。
燈光暖洋洋的,胃裡也是。
這是個美夢。
再星打完一把遊戲,摘下耳機,一偏頭,就看到了面色溫和、沉沉睡着的路弦西。
他習慣性地将校服蓋在了路弦西身上,就像他以前經常做的那樣。
替路弦西掖衣角的時候離得很近,再星的指腹能感覺到幾寸外微燙的臉,這張臉平時狠狠瞪過他,冷着眼看過他,經常是拒人千裡又兇神惡煞。
但現在的他,安安靜靜的,終于有點小時候的樣子了。
如果他無意識喊出自己的名字,就更有小時候的感覺了。再星想着。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呢喃:“再星……”
那是路弦西在一個美夢中的呼喚。
他還沒來得及為此高興,就聽到路弦西輕聲喚出最後一個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