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好嗎?
就問一句,活着不好嗎?
路弦西還沒說什麼,葉武炎先轉過來了:“說什麼呢!”
再星也還沒說什麼,胡邊遠也指起來了:“說你咋了!”
兩幫人嫌隔空對罵不過瘾,越說越走近,越走近越亢奮,指頭戳中對方的刹那,葉武炎率先比出一個中指,兩撥人就撞在了一起。
真的就是撞。
拿肩膀撞對方的肩膀,頭昂得一個比一個高。
路弦西作為導火索,已經被遺忘在戰火的邊緣,忽然感覺到腿邊一癢,低頭一看:“……”
橘貓跑來了。
正在他腳邊警惕地轉來轉去,不時拿小眼珠猶豫看一眼路弦西。
再星津津有味看着這一幕,歪了下頭:“看吧,‘路弦西’果然喜歡路弦西。”
路弦西沒搭理。
這橘貓可不是喜歡他,它隻是看中自己腳邊這根落下的火腿腸了,想要趁亂叼走,因為他在旁邊才猶豫了半天。
路弦西退了兩步。
橘貓尾巴炸開,躍過來叼走了火腿,草叢落下樹葉,它已消失不見。
再星感歎:“我們路西果然很有愛心。”
路弦西愣了一下。
*
再星從小就喜歡特殊的、唯一的東西,比如星星,水晶,閃耀的一切。
他見了路弦西沒多久,就給他起了一個新名字:路西。掐掉中間一根弦,字正腔圓,洋洋得意叫他路西。
對此再星是這樣解釋的:“你爸爸喊你路弦西,小賣部的老奶奶叫你小西,還有人叫你西西,我可不叫别人叫過的名字,我就叫你路西。”
小時候的再星遠沒有現在愛笑,相反還經常惡聲惡氣。
說這番話的語氣像是路弦西不同意,他就要馬上站起來敲他腦門了。
路弦西比他小半歲,平時就很聽他的話,乖乖點頭道:“嗯嗯,那我就叫路西。”
從那之後再星就一直叫他路西了。
他就算不答應,再星也會這麼叫,這個人一向自我主義。
路西!别張着嘴巴傻笑。
路西你為什麼這麼笨這麼簡單的題也要我說兩遍。
來我家吃飯路西。
路西你傻嗎你不能跟着我去上學。
……
那時路弦西因為孤僻說話費勁,晚了一年多才去上學。再星上學去了,他就在小區裡自己玩,守在門口,眼巴巴望一天。
這段時間是甜的,軟的,天穹都是甯靜的珊瑚色。
刨刨沙堆,呆呆看天,再拿兩輛賽車比比誰跑得快。
然後再星就回來了。
平常都是這樣,有一次路弦西在等待的過程中發現了一隻貓,他守了那隻貓小半天,貓去哪他跟到哪,唯恐再星回家時貓已經不見,那他就沒辦法和他分享快樂了。
再星背着書包回來,看到的就是泥猴一樣的路弦西。
再星:“……今天怎麼玩的,玩這麼瘋?”
路弦西:“你看。”
他把貓舉了起來,“你看你看。”
再星湊近,看到貓的腳上裹着一圈白紙,“這是什麼?”
路弦西:“綁帶,他受傷了。”
再星恍然大悟:“那是繃帶!”
路弦西對他投來“再星哥哥果然什麼都知道”的崇拜眼神,再星摸了一下他的頭,就像下午他摸貓的頭:“我們路西果然很有愛心。”
記憶如畫如霧,煙消雲散。
*
如果沒有決裂的話,這些溫情還會一直繼續,但現在路弦西想起這些,隻剩漠然,還有一絲非常久遠的怨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路弦西:“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他的語氣太過冰冷,既讓再星的笑停頓,又讓葉武炎從戰局中擠出頭來,朝他擔驚受怕地看了一眼。
“路哥路哥!别打架,别打别打!”
剛剛從戰局滾出來的葉武炎半個眼睛都是青的,嘴也擦破了皮,頭頂還有幾根樹葉,但他一個勁拉路弦西:“路哥,千萬不能和他打!”
路弦西:“……”
他就說了個話,哪裡像馬上就要動手了。
胡邊遠見葉武炎跑了,捂着腫脹的嘴停手:“膩堵輸了喲請我悶恰飯……”
路弦西:“……什麼?”
葉武炎:“你他媽說什麼呢!”
胡邊遠呸了一口血出來:“我說你打賭打輸了,要請我們吃飯!”
葉武炎:“……”
路弦西:“什麼賭?”
葉武炎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清楚。
原來是他們上次摸底考,壓他和再星誰能考第一,輸的人要請對方吃飯。最後的結果很明顯,胡邊遠靠再星赢了,葉武炎苦逼兮兮要請他們吃飯。
路弦西有點愧疚。
已經好幾年的兄弟了,葉武炎當然看得出他在愧疚,當即大聲嚷嚷:“請你就請你,我還怕你吃垮老子?”
胡邊遠:“很好,什麼時候?”
葉武炎:“十一鴻門宴,不見不散!”
說完便甩手走人,搭着路哥的肩讓他别在意。胡邊遠走到再星身邊,嘶了一口:“這傻逼打得我真疼……你剛剛和路弦西差點又打起來?你倆真夠可以的。”
再星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胡邊遠順着視線看去:“看什麼呢給你羨慕的?”
再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誰羨慕了。”
他怎麼可能羨慕葉武炎?
胡邊遠又問:“鴻門宴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