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深夏近秋,氣溫不減,燥意攀升,蟬鳴聒噪刺耳。待在濕熱的澡堂裡,這股燥意煩悶更加難耐。
下午時泡澡的人少,這會基本沒人,維斯出現坐在澡堂池子邊沿,無精打采地戳着水面上漂浮搖蕩的小鴨子。
“一輝,我們不去管大二和小櫻真的沒問題嗎?”
五十岚一輝停下拖地的動作,唇瓣抿緊,呆站在澡堂中央,視線已然放空。
長睫輕顫,午後日光透過澡堂棚頂明亮的窗戶照進來,映在淺褐色琥珀瞳中。細碎光芒閃爍,濃烈翻騰的情緒被使勁壓下。
“大二和小櫻……我相信他們。”
其實一輝心中沒底。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塞滿五十岚一輝的腦海,讓他無從下手,失去一貫的懶散和從容。
他主動退出了菲尼克斯,利維斯驅動器被保下留在身邊。大二執着地留在菲尼克斯,小櫻與他們大吵一架,堅決不再相信菲尼克斯,還搬出家裡,加入了一個叫做安息日的組織。
他們本來和諧團結的三人兄妹産生了裂縫,就連往常會來勸和的門田廣見……他早已沒有精力再關注這些。
一輝握緊拖把的木杆,他高大的身影倚靠着木杆蹲下,拄着拖把的杆蹲在地上,頭悶在雙臂膝蓋之間,嗓音悶沉。
這裡隻有他和維斯,一輝徹底放開自己脆弱擔憂的一面。
“我不知道,維斯,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一切都是因為某個人的失蹤,讓和平的假象分崩離析。
沒錯,失蹤。
這件事情最後被定性成了失蹤。
說出“她死了”的喬治狩崎在門田廣見醒來後被後者狠狠揍了一拳。
狩崎沒有絲毫反抗,甚至綻放着癫狂的笑意,怒吼着,“來啊——你以為打我未歌就會回來了嗎!?她死了!她死了!”
菲尼克斯的隊員勸阻着狩崎,讓他閉嘴不要再刺激門田廣見,不要再将“未歌”和“死”字聯系在一起。
這狠狠刺激着門田廣見的神經,将他逼得氣血攻心,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最後是五十岚一輝将狩崎拽了出去,結束這場病房裡的鬧劇。
喬治狩崎神色僵硬地坐在病房外的銀白椅子上,神色空白,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梗直脖子,下颚線繃緊,手背青筋凸起握緊手中的裝置,幾乎要将它捏碎。
“狩崎,你為什麼要那麼說?你在故意刺激廣見。”
五十岚一輝不傻,他看得出狩崎的想法。
結合那天發現的惡魔能量印記,那是基夫與未歌打鬥時留下的,那道印記與偷襲他時的能量一模一樣。
但在那個時候,基夫石棺仍處在亡命衆基地,亡命衆的所有人也都在他們注視之下,不可能發出那樣一擊。
菲尼克斯裡仍然有基夫的信徒。
他期待着他們亂成一鍋粥,六神無主的模樣,說不準此刻正蹲在角落裡哈哈大笑,嘲笑他們可悲可憐的模樣。
五十岚一輝握緊拳頭,再也顧不上禮節,拽住狩崎的白大褂把他拉起,憤怒質問他。
“為什麼那樣說——為什麼說未歌死了!”
兩個身高相差無幾的高大男人對峙,醫院冷白燈光照在他們側臉,上半張臉隐在陰翳中。壓抑氛圍下,駐守在周圍的菲尼克斯隊員全部悄悄走開。
“是,我在故意刺激廣見。”狩崎話鋒一轉,神色平靜,“我希望他離開菲尼克斯。”
已經變成髒污淤泥的菲尼克斯再也不是肆意飛舞守護世界的鳳凰鳥,留不下如未歌一樣擁有着赤誠之心的門田廣見。
更何況赤石這條毒蛇還在暗中窺伺,他要是對門田廣見下手怎麼辦?
狩崎不在意門田廣見的心情和境遇,他在乎的是未歌。
如果……不,她一定還能回來。
她臨走之前可是看都沒看他一眼,隻對着她那個蠢哥哥說着關心的話。
她在乎的人隻有門田廣見。
但現在已經顧不得心裡的不甘心和嫉妒,他隻想保下未歌在乎的人。
“你發現了什麼?菲尼克斯裡還有叛徒是不是?是誰,告訴我!”
一輝呼吸急促,他急切地想知道這一切的答案。
未歌為什麼會突然發難叛出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裡的叛徒還有誰,狩崎究竟在顧及着什麼……
這一切像一團迷霧困住五十岚一輝,他無從找尋答案,唯一能指引他的光也已經消失。
狩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用力推開一輝揪住領口的手,神色冷冽。
“你也可以離開菲尼克斯,反正基夫已經死了,不需要你這個和惡魔為伍的假面騎士。”
維斯最先發飙,惡魔魂體飄在他身旁重拳出擊,可惜拳頭全部穿過了人類身體。
“你這個可惡的博士!我可是未醬親口承認的可愛豬咪,才不是壞惡魔!”
“你……”
一輝稍微冷靜了下來,覺出狩崎話中的隐藏信息。
狩崎要一個人留在菲尼克斯查真相?把他們這些主要戰力全部分散出去,是為了防止菲尼克斯的叛徒利用假面騎士?
“我們為什麼不能一起……”
“走了,去留随你。”
狩崎沒再聽一輝說話,徑直打算離開這裡,走到拐角處,與捧花走來的五十岚大二擦身而過。
大二和狩崎相遇時氣氛冷淡,兩人連對視都沒有,冷漠得像陌生人。
維斯看着狩崎離開的方向喃喃道,“真是的,為什麼非要瞞着我們呢,大家一起解決問題不好嗎?”
惡魔郁悶,“未醬可不想看我們鬧成這樣啊。”
五十岚一輝愣住,看向自己的惡魔,突然被這句話撫平了焦急的心态。
沒錯,他們不能自亂陣腳。
未歌将基夫推進黑洞,可不是想看他們因此而鬧得分崩離析。
他要守住未歌拼命争來的和平。
“哥哥。”
大二将手中的花遞給一輝,神色平靜,直白地講出目的,“我打算留在菲尼克斯,找出真正的叛徒。”
他目光冷銳,“我要清除菲尼克斯的蛀蟲,讓未歌小姐回來後可以重新相信菲尼克斯。”
一輝沒有去勸阻,他發現自己的弟弟總能比他先找到目标,堅定信念。
“我明白了。”他接過花,不解道,“怎麼不進去親手送給廣見?”
大二搖搖頭,垂下眼,“我想他現在更想靜一靜吧。”
兄弟間一時無言,他們都明白門田廣見心中郁結所在,無法開口勸導。
甚至他們本身也困在其中。
“那菲尼克斯就交給你了。”
一輝揚起笑,“亡命衆幾人還沒被抓到,距離真正的和平還早着呢。我們要一起努力,守護這裡。”
他徹底堅定自己的想法,“我要退出菲尼克斯。”
大二并不意外,相比自己而言,哥哥一輝對菲尼克斯沒什麼歸屬感,他隻是被内心的正義驅動着去聽從菲尼克斯的命令罷了。
當菲尼克斯不再是正義的象征,那麼一輝也不會聽從他們的命令。
即使明面上不再是夥伴,但連接兄弟之間的那顆同樣正義的心,讓他們仍然站在同一條戰線。
大二釋然一笑,捶向一輝胸膛。
“那廣見就交給你,我要回菲尼克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