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動地伸出手想要抱未歌,被壞心的神山飛羽真抱着躲開,小櫻伸手想要偷偷搶走未歌,幾人打成一團,一時間歡笑聲洋溢總控室。
喬治狩崎坐在沙發上,一反常态地不為所動。
五十岚大二注意到了他的異常,蜃樓笑着湊到狩崎身邊,仗着他看不到惡魔魂體,嘲諷開口。
“你的報應好像要來了,惡魔博士。”
狩崎聽不見他的牢騷,耳邊盡是未歌和别人說話的歡聲笑語,雙拳逐漸握緊。
她在逼他,從理想和正義中選擇。
夜晚。
未歌在去過真理之劍和大家叙舊完後,報平安給門田廣見,住在了久違的神山飛羽真家裡。
廚房中的零食櫥窗裡一切依舊,放着精心挑選的甜品蛋糕,一盤豔紅鮮嫩的草莓放在桌上,等待着主人光臨。
未歌窩在沙發上打遊戲,接受着神山飛羽真的投喂。
她俯躺在淺黃色的絨面沙發上,遊戲機的淺光照在臉上,腳丫一甩一甩,像個真正歡脫的小孩,任性放縱。
神山飛羽真坐在她腰側的沙發邊上,側過身捧臉湊近,故意逗她。
“小孩子打遊戲太久對眼睛不好吧?”
未歌額頭出現井字憤怒特效,金眸如電盯住神山飛羽真,不開心道,“我又不是真的小孩!”
“抱歉抱歉。”神山飛羽真道歉的很沒有誠意,眼眸彎彎,眼底暗沉,沉郁着諸多複雜情緒。
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遊戲機上出現Game Over的圖标,未歌遊戲結束了,将注意力放在身側的男人身上。
她剛才在北方基地裡就發現,神山飛羽真好像有話想說,一副欲言又止的躊躇模樣。
“你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此刻,溫馨安甯的小家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近在咫尺的金發少女就躺在他身側,等待着他的回答。
神山飛羽真終于下定決心,問出那句話。
“你将光粒子細胞移植到戀人身體裡,對你會不會有影響?”
他抓住未歌的手,将遊戲機從柔軟的手裡擠走,修長指尖鑽進她掌心。
“疼嗎?”
未歌愣住,她沒想到飛羽真想問的是這個。
從身體裡取一枚光粒子很輕松,不會有絲毫疼感,這是對奧特戰士而言。
可在人類視角看來,細胞從體内取出,必須要劃破皮膚,刺出血液。
飛羽真太溫柔了,在替人着想這一方面,他比未歌還要細緻入微。
未歌溫柔搖頭,回握他的手。
短小手指隻能抓住他的三節手指,手腕蹭在寬大手掌的掌心。
她努力思索着比喻,想給飛羽真解釋奧特曼與人類的不同。
“不疼。對我而言就像拽掉根頭發一樣吧。”
神山飛羽真撚住燦金發尾,輕輕摩擦,感受着指尖的微涼順滑。
他早有預料未歌會這樣說,當年她散成光粒子時,也從沒喊過疼。
在聽到白色騎士“同生共死”的那句話後,他放下了對他可能傷害未歌的偏見,同時後自後覺感到害怕。
“你和他的同生共死——”
“是單方面的。”
未歌知道飛羽真在想什麼,于是出口打斷他的擔憂。
“我死他死,我生他生。”
真是……扭曲又美好的羁絆啊。
神山飛羽真竟然不覺得這種将命運交到别人手裡的方式可怕,而是有些羨慕大道克己。
擁有無限生命的未歌,能永遠陪伴她走下去的人太少了。
而擁有着光粒子的大道克己,可以陪伴她走到終點。
恐怕到時候,飛羽真他已經成個老頭子了。
或者,化為一捧黃土。
他突然将自己的黑色帽子蓋在未歌頭上,小孩的頭小,燦金眼眸陷進帽子裡,隻剩陰影籠住的下半張臉,水潤唇瓣在黑帽白膚的襯托下顯得粉嫩矚目。
“飛羽真?”
視線被帽子蓋住,未歌并未感到慌張,她伸手去碰神山飛羽真,剛好摸到他的臉頰。
手背被握住,神山飛羽真按住她的手,将自己臉頰與她掌心貼緊。
這個姿勢……
未歌還沒細想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掌心便傳來一陣濕濡,虎口處觸到挺立的鼻尖,溫熱氣息撒在指腹。
飛羽真在親她的手?
暖黃溫馨的室内一時間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一人無措,一人失控。
這一刻混亂淹沒了未歌,她在瘋狂思考是該将手抽出來還是假裝不為所動。
一片黑暗中,她感到掌心唇瓣的開合,蹭癢皮膚,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會永遠記得我嗎?”
“嗯?”
話題轉變得太快,未歌都忘記了此刻微妙的氛圍。
今晚的神山飛羽真變得很感性,身為小說家的敏感心思在此刻徹底呈現在未歌面前,不再掩飾。
“在你漫長的生命裡,我占據了你記憶中多少的位置呢?”
他第一次近乎直白地去問未歌,我重不重要?
“全部。”未歌這樣回答他,“你的全部我都記得。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些珍貴的記憶,我永遠不會忘記。”
奧特戰士的壽命太長,他們的精神體強大,記憶分成一塊又一塊的小盒子,分存在腦海深處。
這一塊是這個人的,那一塊是那個人的。
祂們不會輕易忘記一個人,但大腦自我保護的本能也會讓祂們不去刻意想起。
某個驚豔的瞬間、某段平淡如水的日子,在數千年後回想起來時,會化作記憶的鈍刀刺痛長生種遲鈍的神經。
「你會不會忘記我?」
朝她問出過這句話的人,太多了。
她坦誠而言,“我這六千年的生命中,你隻占據了一年。”
六千分之一。
“足夠了。”神山飛羽真抱緊她,力道很大,攬過她的肩頭,蹭掉擋住眼眸的帽子。
帽子掉在地上,像彈簧似的反彈兩下。
未歌能看到了,她聽到耳邊的男人重複道,“足夠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貪心啊,飛羽真。”
那些被她保護過的宇宙人、生命體,會在她要離開時直白地說出思念,說出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想要更進一步這種話。
宇宙人總習慣直白地掠奪。
可人類不一樣,他們看起來貪婪,止不住地索取。可那些更加細膩的情感:愧疚、心疼、私欲中摻雜着愛憐,讓他們在即将造成實質傷害的最後一步止住了。
人類是充滿複雜和自我矛盾的生物。
他們會說,“你走吧。”,“忘記我。”
而更具神性的人類神山飛羽真,他說,“足夠了。”
那一瞬間的失控,是神山飛羽真身為人的貪欲。
而這句足夠了,是神山飛羽真的愛意。
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眼睛眯起,深褐色眼眸暗光轉明,将她抱起,當做沒有發生剛才那幕一樣,自然地問她。
“我們去洗漱睡覺吧?”
如果他的尾音沒有顫動,這句話或許不會顯得如此刻意。
但未歌順着他的話,回答:“好。”
她沒有去戳破。
長生種和短生種之間,大多都如同兩條偶然交錯的直線,彙聚一點後,逐漸分離,再不相見。
這一點是短生種的全部,是長生種的六千分之一。
所以,未歌希望在這六千分之一裡,為他們留下所有溫柔。
無關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