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話還沒說完,舒玥心裡有了答案,她打斷道:“你說出車禍的那個人,是不是溫曜?”
聲音有些顫抖,叫飯桌上的舒娟和宋常威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不知道對面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自己的女兒一瞬間哽咽。
對面歎了口氣,似乎有些難以開口,足足一個人在電話那頭“啧”了半天,宋禹才模棱兩可道:“沒什麼,你先過生日,之後咱們再說。”
他的猶豫讓舒玥心冷了個徹底,不知為何,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脾氣,忽然就因為宋禹瞞着她而生氣,她聲音陡然提高,直接吼道:“你不許挂!”
“阿玥,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宋常威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此刻蹙眉低聲問。
“就是,有什麼等吃完飯再說不行嗎?”舒娟有些不滿,放下筷子瞪着舒玥。
舒玥沒辦法,她現在心髒像是被灼燒出了窟窿,不填補起來就會源源不斷地流血。
她顧不上父母的質問,舉着手機偏了偏頭,走到不遠處的陽台,她把淚擦幹,盡量抑制自己的語氣:“哥,他在哪,現在怎麼樣?”
宋禹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他沒辦法,幹脆都說了。
“在醫院,還在搶救。”宋禹顯然也很難受,他聲音低沉,歎了一聲道:“你别過來,他……有可能醒不過來。”
什麼意思?昨晚出車禍現在還在搶救!?
有可能醒不過來?難道……難道……
舒玥不敢想,僅僅幾句話,眼淚就像有自主意識似的,拼了命地往下落,好像想穿越屏幕,到達電話那邊的醫院,代替舒玥看看溫曜到底怎麼樣了。
她說不出話,胸腔劇烈起伏,幾句簡單的溝通花費了太多精力,去消化這些信息用盡了這輩子的勇氣。
舒玥哭了出來,淚水奔湧而出,她先是抽噎急促,後來又開始喘不上氣,有什麼扼制住自己的喉嚨,她一點活着的信念都嗅不到了,也呼吸不上能維持人類生存的空氣。
她憋不住了,渾身像有蟲子在爬一樣,讓她害怕又難受,脫力般蹲在地上,捂住自己頭,可胸口也在疼,她不知道渾身上下還有哪裡是不疼的,她捂住一個地方,另一個地方又開始疼,她開始捶自己的心髒,幹脆别跳了,心髒别跳了,渾身就不疼了……
宋常威和舒娟都吓傻了,連忙跑過來看女兒,隻見舒玥臉色蒼白,不隻是淚水還是掙紮的汗水,全部在臉上淌着,沾濕了她臉頰兩側的頭發。
舒娟撩開她的長發,一個勁地給她拍背順氣兒:“怎麼回事啊,大喜的日子,怎麼就成這樣了……”
舒玥看不清母親的神色,她眼前發黑,抖着發紫的嘴唇,一瞬間想說好多話:
“媽媽,救救我……”
“媽媽,我疼……”
“媽媽,我呼吸不了了……”
可最後,她什麼都沒說。她隻是抓着舒娟的手,粗重地喘息着,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媽……讓我去醫院……”
舒娟不是沒遇見這種情況,這是一時的情緒激動導緻的,加上早些年舒玥抑郁症嚴重,情緒激動時狀況尤為明顯。
見舒娟猶豫,蹲在他身側的宋常威知道女兒和自己疏遠了,他默默地倒了水回來,然後撫着女兒脊背對舒娟喊:“孩子成這樣了,你還猶豫什麼?!”
舒娟終于同意,準備把女兒拉起來。
舒玥恢複了點體力,借力站起來,極力平複劇烈抽泣,斷斷續續道:“不用……我,我去……吃藥。”
舒玥把落了灰的藥翻出來,顫抖着倒在掌心裡,她就着水,把一大把抑郁症的藥片膠囊吞下去。
宋常威看得愣了半天,原來自己當年離婚後,女兒就是這麼治病的?原來女兒的病這麼嚴重?
他默默退出房間,和舒娟面對面坐在餐桌兩側,看着一桌未動的佳肴,宋常威不禁老淚縱橫,舒娟心情也瞬間差了好多,她擦了擦眼角的淚,不由得抱怨:“這一大早上就開始忙活,做了一桌子菜,又要浪費了……”
等舒玥再走出來時,卻見她已經換了戶外穿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長款羽絨大衣,一幅要出門的模樣。
“阿玥,你這是?”舒娟看着她有些吃驚。
“去哪啊,中午飯還沒吃,多少吃點東西吧。”宋常威也說。
舒玥聞言,穿鞋的動作頓住,她剛才好像不受控制一半,麻木而機械地不管不顧,要直接出去找溫曜。
可爸爸媽媽大清早起來辛辛苦苦為她做了飯,就為了讓她快快樂樂的走進成年人的日子,而自己為了一個喜歡的人就要不辭而别,舒玥剛平複的情緒又要發洩出來,她鼻子一酸,連忙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去背對他們,然後把羽絨服外套脫了,悄悄把眼淚抹幹,這才轉身走回餐桌。
“我們吃飯。”舒玥眼裡還有些水汽,她兀自坐下,拿起筷子先給父母夾菜。
父母都看出來了,那個出車禍的人對舒玥來說異常重要,否則舒玥對待生與死一向冷漠,怎麼會突然為他人的事故産生這麼大應激反應?
宋常威給舒玥夾了隻蝦,小心翼翼地問:“阿玥,出車禍的是你什麼人啊?”
舒玥手一頓,她還想搪塞,可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還是換成了:“朋友。”
“這朋友很重要嗎?能不能告訴媽媽是誰?”舒娟問。
“重要。”舒玥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氣。“他是我……特别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