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年也沒料到會有這個場面出現，哭笑不得地加快腳步走出食堂大門。不過經過這麼一鬧，他反而放松了不少，一直緊繃着的面部曲線也柔和了許多。

食堂不遠處就是操場，兩人并肩坐在了看台的台階上，操場上有不少男生頂着烈日奔跑在綠茵場上，雖然射門技術東倒西歪慘不忍睹，但該揮灑的汗水卻是一滴沒少。

楚嘉年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期間他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他幹脆關了靜音扔到一邊，對俞苑苑說了一聲“等我一下”，就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操場。

再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溫和自持的少年竟然拎了一兜冰啤酒。

俞苑苑目瞪口呆：“你這是要借酒消愁嗎？大白天的，被抓住可能會被罰學分……”

楚嘉年眼皮都沒擡一下，一屁股坐在她旁邊。他的腿很長，微蜷起來還能搭到下幾層台階上，語氣漫不經心：“我又不是這兒的學生。”

俞苑苑：……你不是我是啊！

楚嘉年抓起一罐啤酒打開，遞給俞苑苑：“放心吧，傳媒大的校長是我爺爺的學生，我從小就認識。來一罐？”

……失敬了大佬。

俞苑苑顫顫巍巍地接過，手指在不經意間碰到了楚嘉年的，她這才發現他的手格外修長好看，縱使她不是手控，也沒忍住多看了幾秒，而那隻手的溫度竟然比冰啤酒還要更冷幾分。

兩人就這麼望着操場，聽着少年們在球場上的喧嚣叱咤聲，喝完了第一罐啤酒。楚嘉年捏着空啤酒罐，手指一點一點用力，直到将啤酒罐捏扁，發出了清脆的“咔嚓”聲。俞苑苑驚悚地向可憐的啤酒罐投去視線，心想大佬這是把啤酒罐當成可樂的人頭了嗎？

楚嘉年微微垂下眼睛，終于打破了沉默：“打職業其實并不輕松，也一點都不美好。”

“職業選手裡不存在天賦的較量，所有的成績都是背後的努力和汗水堆積出來的。打職業的路，就是獨木橋，你不向前，就會被推到河裡，然後就會有無數的網絡暴力和攻擊迎面而來，直到連你自己都懷疑自己。這份壓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AM的隊員都是我一個個地選出來的。奧利奧在LDM戰隊坐了整整三年替補的冷闆凳，隻有幾次上場機會；小新在青訓營裡一直打ADC，但是這個位置一直是LOL的修羅場，他發揮的并不出彩，想要換位置，卻一直沒有人支持；雪餅的性格太慢熱，别人都說他身為ADC少了血性，但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血性沒有被激發出來。牛肉醬是我從城市賽裡挖出來的選手，這孩子的意識強的可怕，不打輔助實在是可惜了。”

“還有可樂。”他的聲音停頓了一刹，似乎在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有一絲顫抖，随即又恢複了鎮定：“可樂是我在網吧發現的，那天我朋友新開了一間網咖，我去捧場，就聽到全網咖的廣播聲，說艾歐尼亞大陸最強王者在某包廂登陸了，我出于好奇過去看了一眼，沒想到這家夥的操作是真的不錯，然後他就成了AM的中單。這家夥，玩心雖然大了點兒，但對待遊戲确實是認真的。”

“我的眼光沒有錯，AM隻在LSPL（次級聯賽）裡打了一個賽季，就升到了LPL（頂級聯賽）。LPL的第二年，AM拿到了春季賽的冠軍，敲開了MSI的大門。再加上這兩年，國内對電競的關注度越來越高，我本來覺得自己可以帶着這個陣容繼續前進，卻沒有想到，這才一個LPL的冠軍，就有人……”

楚嘉年随手将捏扁的啤酒罐扔在一邊，又重新開了一罐，咕噜噜地喝了下去。他很少說這麼長的話，一罐啤酒也不至于有什麼酒勁，但是可樂出事兒，他的心裡其實是真的難受。他是整個AM的脊梁骨，誰倒了，他都不能慌，隻有此時，他才些微地露出了自己真實的感情。

直到此時，俞苑苑才第一次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家夥，其實也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少年，甚至連上單奧利奧都比他要大一歲。可是他卻要背負着整隻隊伍砥砺前行，不能低頭。

“人都是會變的，這不是你的錯。”俞苑苑聽懂了他想說什麼，她猶豫了一下，按住了楚嘉年想要繼續開啤酒的手，對上他的眼睛，輕聲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做什麼都是自己的選擇。”

楚嘉年垂下眼睛，看向俞苑苑疊在他手背上的手，突然挑了挑眉，輕笑一聲：“這是女朋友對于男朋友的規勸嗎？”

一時之間，俞苑苑隻覺得自己的手僵硬在了原地，收回來也不是，留在那兒也不是。

這個家夥，是什麼破壞氣氛的神秘高手嗎？為什麼每次氣氛剛剛變得微妙，他都能成功地讓畫風走向另一個不可控制的方向？

俞苑苑歎了口氣，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語重心長道：“不，這是小朋友對于老年經理身體健康的擔憂。”

楚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