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約的是下午三點,俞苑苑卻從淩晨三點就開始緊張了。
已經在床上躺了好幾個小時的少女挺屍一般一躍而起,四野俱寂,城市的夜空沒有星光,隻有舍友輕微的鼾聲。宿舍窗簾的遮光性不太好,隐約有路燈的光芒撒進房間,空氣中帶着微的清涼,混合着深夜的寂靜氣息劈頭蓋臉地打在了俞苑苑的身上。
俞苑苑望着虛空中不知名的點,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以托兒所(亞索)和提百萬(提莫)兩個英雄的勝利作為賭注而做的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輕率了呢?說到底,不管她自己想不想承認,她其實還是被楚嘉年中午的話和行為刺激到了。
他讓她突然認清楚了一件事,自己想要的東西,隻有自己伸手去拿,沒有其他任何人有義務幫助你。
可是又有什麼支撐她伸出手呢?
是她對遊戲的真心喜歡,是為了自己這份喜歡而心甘情願的一腔孤勇。
一腔孤勇的面前是獨木橋,背後是懸崖,她獨自一人矗立在那裡,有夜風如刀,有滿腔躊躇不定,她進退維谷搖搖欲墜,她知道轉身跳下懸崖,懸崖再深卻總有柔軟底部可以接住她,但一旦走上獨木橋,那麼前方千軍萬馬,就隻有她一人,萬夫莫開。
跳下懸崖多麼容易,可是一旦跳下去,她就再也沒有可能爬上來了。
懸崖是可怕,但是山頂的風景那麼美,她怎麼甘心在有希望靠近山頂的時候轉身退縮。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俞苑苑坐在床上,卻隻覺得自己置身于浩瀚夜空,無盡宇宙,周身群星環繞,卻渺無一人,前方有路引,她隻有前進,再前進。
她憂心的是家人的不支持和不理解,可是她總覺得,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将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到極緻,做到無愧于心,才算是真正地活着,就像是為了最盛大的光明而燃燒。
她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看過的一句話。
“螞蟻變成大象的時候,就會發現當年橫在你面前怎麼也過不去的石頭,不過是腳下的一粒沙。”
她低下頭,緩緩地捂住了自己因心緒澎湃而加快的心跳,問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
“你願意為了自己的這份喜愛,而對抗你的家人嗎?”
她鄭重地想了想,然後給出了自己答案。
“我不想傷害我的家人,但是我願意,因為……我沒有錯。我的喜歡沒有錯,我喜歡的對象沒有錯,我去做我喜歡的事情,也沒有錯。”
“所以,我願意。”
靜默的黑夜中,少女又重新直挺挺地躺了回去,片刻前的一切都仿佛一場夢。隻有第二天早上睡眼惺忪少女的黑眼圈在訴說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真實。
俞苑苑趁着舍友們都不在,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從衣櫃裡搬了出來。連衣裙太淑女,運動服太随便,短褲短裙不夠莊重,紅色太熱烈,黃色太鮮豔,藍色太憂郁……俞苑苑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龜毛的一天。
兩點,俞苑苑終于絕望地撥通了蔺瓶子的電話:“救命啊!救救你的姐妹吧!”
蔺瓶子因為前一天俞苑苑的“炸胡”還生了點兒悶氣,冷冰冰道:“我紅透半邊天的姐妹不會自救嗎?”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俞苑苑根本沒有感覺到蔺瓶子的别扭,徑直道:“你還記得我前兩天跟你說過,有人找我打職業的事兒嗎?”
“記得,不是騙子嗎?”蔺瓶子陰陽怪氣。
“不是騙子!是真的!AM的小新跟我雙排以後又問了我一次,還說之前那個家夥是他們的經理人!”俞苑苑語速極快,半宕機的腦子直接過濾了瓶子的陰陽怪氣:“總之我答應了三點去他們基地參觀一下,你快告訴我這種場合我應該穿什麼好?”
蔺瓶子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俞苑苑已經對着話筒開始“喂喂,信号不好了嗎?”,她才帶着一絲異樣聲音地回應道:“真是AM戰隊啊?”
“對對!就是春季賽冠軍的黑馬戰隊AM!”俞苑苑壓低了聲音也難掩激動:“我之前就很看好他們,沒想到居然是他們給我發了邀請!”
蔺瓶子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慢條斯理道:“去這種全是男性荷爾蒙氣息的地方,作為屆時唯一一個女隊員,可不能打扮地太女性化,要從技術、外表和氣場上全方面無死角地打敗他們,讓他們匍匐在你腳下大喊‘女王再愛我一次’。我記得上次我們逛街,你買過一套黑色套裝?”
“……女王就算了,不過你之前說的有點道理,我還考慮過要不要女扮男裝,畢竟我的ID和真人相差有點大。”俞苑苑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她剛剛把衣服擺了一床,她找了一圈,然後目光停留在了一角,找到了蔺瓶子建議的那身絲質半袖西裝和同質地短褲上,有點猶豫:“我找到你說的這套衣服了,這個……會不會有點太過了?”
“你要在氣場上壓垮他們,這樣以後才能不被小看!我這就打車去你學校門口,你換好這一身,穿那雙sw的一字黑色高跟涼鞋,在西門口等我。”蔺瓶子信誓旦旦的聲音帶了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咬牙切齒,話筒那邊同時傳來了她噼裡啪啦找東西的聲音:“給你三十分鐘時間化一個和衣服配套的妝,一會見。”
電話挂斷的時候,俞苑苑還沒反應過來。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感覺瓶子比她還激動?
疑惑歸疑惑,在穿衣打扮方面毫無經驗的俞苑苑雖然心裡感覺哪裡不太對,但是還是聽從了好基友的話,換上了那身瓶子指定款的黑色套裝和高跟涼鞋,照了照鏡子,感覺自己氣場瞬間兩米八,其中兩米還都是大長腿。
大約是長腿等于自信,俞苑苑原本心中的将信将疑也化作了信服,老老實實地用上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藝,給自己化了一個冷酷到底的妝,特意拉長了一點眼線,夾翹了睫毛,仔仔細細地刷好睫毛膏,最後用紅透半邊天的Armani 405号爛番茄色唇釉畫了個咬唇,然後滿意地左右照了照鏡子。
很好,感覺自己是仙女。
再等她出宿舍樓走到西門口,剛好半小時。蔺瓶子從出租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色氣場肅殺紅唇白膚的少女。
蔺瓶子一邊向前走,一邊馬不停蹄地從包裡掏出一副茶色帶細鍊的無度數眼鏡,穩穩地架在了俞苑苑的鼻梁上,然後她後退了兩步,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俞苑苑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
俞苑苑皺了皺鼻子:“這個就不用了吧?帶了隐形再帶眼鏡,是不是有點過分?”
結果蔺瓶子冷冰冰地飄過來了一個眼神,裡面帶着莫名的殺氣,俞苑苑吓了一跳,乖乖閉了嘴,被蔺瓶子塞進了出租車。
莫名其妙殺氣蓬勃的蔺瓶子在關上車門之前,突然笑了笑:“對了,如果你見到一個叫奧利奧的隊員,幫我告訴他一聲,蔺瓶子向他緻以誠摯的問候。”
等等,你還認識AM的隊員?奧利奧可是AM的首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