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秋陽忙完這次項目，回去就把辭職申請遞給了謝沖。
“謝經理，很感謝您這些時日的栽培。”
他的語氣平穩，眼神依舊沉靜如水。
謝沖盯着那封辭職信，目光遲遲未移，指尖撚了撚信紙的邊角，半晌後才擡眼看向紀秋陽，面無表情地問道：
“秋陽，我不明白。”
“确實有些突兀。”紀秋陽輕笑，言語間卻透着不容動搖的笃定，“但我想為自己的事業拼搏一把。畢竟，若是違反公司競業協議或者因為其他什麼的，被掃地出門，未免也太難聽了，不是嗎？”
謝沖的神情微微一滞，像是被他的話噎了一下。随即，他笑了，站起身，伸出手道：
“我尊重你的選擇。”
紀秋陽回握住那隻懸在半空的手，點了點頭，随後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經理辦公室，回到工位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就在他出門的那一瞬，謝沖深深歎了口氣，眉頭緊鎖，臉色難看。
“沖哥，他走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楚洵站在門口，目送着紀秋陽離開的背影，語氣裡壓着情緒。
謝沖揉了揉眉心，沉聲道：“小洵，說實話，我很矛盾，實在判斷不出他和大少爺到底是什麼關系。”
“可是我哥……”楚洵沒有說完，表情驟然一冷，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可意識到謝沖就在身旁，又迅速收斂了神色。
“再看看吧，可以嗎？” 謝沖試圖勸他，語氣難得溫和，“我覺得紀秋陽不是個報複心太強的人。”
“可他看起來很不安分。”
話音剛落，小少爺便迎上謝沖那雙不容置喙的目光，頓時偃旗息鼓，擺擺手道：“沖哥，我聽你的。”
楚洵收回目光，重新盯向紀秋陽的背影。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骨節“咔哒”一聲響起，隐隐透着不悅。
辦公室外，紀秋陽動作平穩，神色淡然，在衆人疑惑的注視下，拎着自己的物品離開。
按理來說，公司今年營收不錯，而他更是最有希望升任副經理的人選。可他這一走，意味着接下來的局勢将更加動蕩不安。
成年人總是擅長迅速收斂情緒，衆人雖疑惑，卻也隻是低聲議論，很快恢複日常。
紀秋陽走出公司，站在那棟三層高、略顯破敗的辦公樓前，随手将紙盒丢進垃圾桶。
這些東西，于他而言沒有意義。
他掏出手機，撥通肖天逸的電話。
“地址？”
“江城大道6号。”
“……啊？”紀秋陽皺眉，“怎麼在那？”
如果沒記錯，那地方隻是個産業孵化園，比自己剛離開的公司還破舊。他頓了頓，又确認了一遍：“你确定？拿錢拿圖紙，最後選了那裡？”
“降本增效啊，紀老闆。”
“行吧。”紀秋陽歎了口氣，心裡有些挫敗，但還是随手叫了輛車，按照地址趕了過去。
這次創業，跟他合作的是大學時期的幾個老朋友，主攻技術方向。
“老紀，這地方是肖哥托關系盤下來的，你那五十萬，真打算全扔給我們幾個瞎折騰？”
“怎麼能說‘折騰’呢？” 紀秋陽輕笑，眉眼不動，“這隻是試錯的基本保障罷了。”
“可你當真對智能家裝系統感興趣？這東西光軟件系統就得費大力氣，更别說後期設備的定制适配。我們幾個又沒自主研發的能力，隻能盡力協同大廠生态。萬一搞砸了，血本無歸都不是沒可能……”
紀秋陽點了點頭，當然明白其中的風險，所以更要毫無保留地拼一把。
大學時，他們就曾暢想過做這個項目，如今還能聚到一起，已然難得。
他不願拖着兄弟們去借錢、扯債，去造一個毫無希望的空夢。他五年省吃儉用攢下的五十多萬，在創業市場裡微不足道，卻是他全部的積蓄。
為了楚叙，他想博一次。
他眸光堅定，輕笑着開口：“幹吧。”
紀秋陽安排好一切後，目光緩緩掃過這片廠房，随手拽起一張方角塑料闆凳坐下，朝肖天逸招了招手。
“怎麼了，紀總？”肖天逸帶着慣常的笑意，邁步走來。
紀秋陽剛把腳踩上椅子橫杠，還沒用力，下一秒——
“咔嚓！”
橫杠裂開，整張椅子晃了晃，險些讓他摔下去。
肖天逸眼疾手快扶住他，打着哈哈：“紀老闆，降本增效，降本增效！消消氣。”
紀秋陽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廠房，到底怎麼盤下來的？”
肖天逸随手扯了張塑料椅子，懶散地一撐，穩穩坐下：“朋友借的，一年租期，沒收錢，算是給面子。”
兩百平的廠房，租期一年，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五十萬？留着創業，簡直杯水車薪。
紀秋陽輕聲喃喃：“情分可比錢貴多了啊……”
肖天逸笑意微深，似是玩味：“對啊，所以我在想，憑紀老闆跟楚老闆的情分，怎麼還需要自己掏錢開公司？”
“我不想找他，開公司是我自己的事。”
“啧，我可好奇了，講講？”
“講什麼？講我懷疑你卷了我的财産跑路了？”
“怎麼會呢？”肖天逸輕笑，随手從兜裡掏出一張卡，啪地一聲放在桌面上，“紀總，您的東西我可是好好收着的，您的事，我也會慢慢替您辦。不過這五十萬吧，數目太小了，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花。不如，您自己留着，為您的公司添點助力？”
紀秋陽眸光微動，伸手将桌上的卡拿了起來，随即起身：“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氣。”
“紀老闆什麼時候客氣過？”肖天逸這回終于斂了笑意，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楚叙最近什麼情況？還被家裡關着？”
“不清楚。”
簡短的回答讓肖天逸眯起眼，心思百轉。
紀秋陽不願再多談，語調平淡：“行了，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楚叙，不勞你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