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沒？靈霄山、平泉山莊，還有四合門，全部收到了碎屍。什麼斷胳膊斷腿的，靈霄山據說是一顆人頭，不知道是誰的，真是吓人。”甲道。

乙道：“我也聽說了，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我猜啊，又是那魔族人搞的鬼。這種事，也就他們能幹得出來了。”

甲道：“不知道他們這次又要做什麼。話說回來，這三大門派就不能直接去把這個魔族給滅了嗎？咱們也不缺好手啊，看看前幾年平泉山莊那件事，再看看現在這件事。這個魔族就是個禍患！”

乙歎道：“就是，每年的稅錢也沒少，也沒看見他們鏟除這些禍害。對了，前月那事兒有個準确說法嗎？季隐真到底死了沒有？”

甲道：“聽說是沒事兒。我覺得也沒死。你想想那三大門派一向的作風，啧啧，非要一個名正言順光明磊落。要是我，我就先把他殺了，對外宣稱弟子不小心失手将人殺死了，那又如何？”

乙道：“你說的在理，要是我我也這麼幹。這些門派啊家族啊，還是不懂變通，太死闆了。”

甲擦了擦嘴，拿起桌上的東西，道：“快走吧，聽說四合門的已經來了，咱們也去誅仙台湊個熱鬧，說不定能看一看那殘屍是什麼樣子呢。”

乙趕忙将碗裡的粥仰頭喝光，跟着甲走了。

此時剛過晨曦，靈霄山城中的百姓也陸續出現，街上擺攤買菜的人已經不少了。

段鴻和俞子昨晚來到城中之後，便跟着四合門去靈霄山了。至于霍行知和季隐真，霍行知假借師父覺明之說，沒跟上去。四合門也表示尊重他的意見，并未強求。

清早二人從客店出來，便聽見百姓議論紛紛，左不過是說那碎屍之事，不過比之昨晚又多了一個信息，那便是碎屍的頭在誅仙台，三大門派今天會将各自收到的碎屍拼在一起。

這個消息昨晚已經在四合門掌門口中得知了，二人直接去了誅仙台。

誅仙台健在靈霄山的城中心，是靈霄山處置罪大惡極的罪犯的地點。其占地方圓半裡，高三丈，内設陰陽八卦圖陣，并立有半丈寬、一丈長、一丈高的戒詞碑一塊。

這誅仙台擺在這裡，也隻當是靈霄山的一個威懾。自建立至今，好幾百年，在上面殺過的人兩隻手能數過來。全是大奸大惡，引起公憤，必須要殺而平民憤這種。六年前平泉山莊抓了數千殺人放火的魔族人，也隻是每個地方挑了個領頭的當典型殺了，剩下的全部暗中解決了。

誅仙台六年不用，城裡的百姓也就把它當做一個較為标志性的建築，有的甚至在下面擺起了攤，平時熱鬧得緊，現在這台下卻沒了擺攤的人，換成了很多人圍在一起，往那上面瞭望。

戒詞壁需要高高仰頭才能看見一角，此時在那一角之上，插着傳說中的那顆人頭。因為太高了，故而看不清面容。隻能看見那顆頭的頭發，正被微風吹着慢慢晃動。

季隐真默默擡頭看着，霍行知瞧着季隐真的側臉，不禁也向戒詞壁瞭望上去。兩人沉默不語。

良久之後，季隐真輕輕地說：“四合門掌門說周索的頭無法單獨拿下來，需要湊齊其餘的部位，才可以殘屍合一。我們把他的身體燒了，他會不開心嗎。”

這個他，說的是周索了。

霍行知過了醋勁後，就想從季隐真口中打聽些周索的信息，以免将來有個需要的時候。卻意外得知季隐真連那段記憶也沒有了，隻記得周索這個名字，和一些完全無法連貫的記憶碎片。

霍行知疑心大起，問季隐真記得最遠的記憶是什麼，他竟然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就算記得，也都是無法連貫的記憶。

着實可疑。

但這件事暫時沒有什麼頭緒，他也懶得再細究，聞言回答道：“他若是喜歡你，又怎麼舍得怪你，隻會讓你快快把屍體燒幹淨些，讓其他人找不到你的把柄。”

季隐真的表情愣了一下，由衷的崇拜道：“你說得真好。我想，他也會那樣做的。”

他也會那樣做的……霍行知眯起了眼睛，心中把這句話回味了好幾遍，依舊是酸酸的。

他頗有些不屑地揚起了頭，道：“不過話說回來，他畢竟是外人，就算嘴上說‘随便你燒’，但心裡還指不定怎麼想呢。”

“可你要燒我屍體，我肯定從心裡到身體全部願意，比他那種……好了很多。”霍行知把“表裡不一”四個字咽了回去。

季隐真瞪了他一眼，霍行知就算這時候在凹造型，卻也時時刻刻關注着季隐真的動作，見狀心中不安了一瞬。他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重了？

他剛要開口找補，季隐真就在他手背上輕輕扣了一下，道：“你怎麼說這種話？我才不燒你的屍體。”

霍行知不由自主地翹起嘴角，反手握住了季隐真的手，得意道：“反正你真的要燒，我肯定比周索要願意得多。”

季隐真不喜歡霍行知說什麼屍體生死的話，霍行知要是成了屍體，那他也不要活了。他不甚高興，想把手抽回來，霍行知渾然不覺，靠在他耳邊道：“隐真，咱們往後靠靠，三大門派的人來了。”

霍行知說着，已經将季隐真往人群中帶了。

季隐真這才擡頭去觀察周圍，人群已經将三丈寬的大路全部空了出來，道路兩旁的人群盡數探頭觀察。大路的中間，緩緩走出三隊人馬。

走在左邊的，是一群青衣道袍的弟子，為首之人是周師叔的三個弟子，周大、周二、周三。中間的是平泉山莊，身着月白長袍，個個面容俊美，頭發油亮，腰間一邊佩戴着玉飾，一邊挂着長劍，一行一動，一颦一笑，盡是優，一派仙風道骨。

平泉山莊向來是以“儒雅”傳名，現在看來，果真是名不虛傳。

領頭的是一個頭發花白，一臉嚴肅的女人。看着有六十多歲。應該就是清靜掌門了。

最右邊的是四合門。他們身着褐色長袍，劍緊握在手中，眼神警惕地左看右看。這些弟子全是面容黑亮，一身肌肉緊撐衣袍，實在不如一旁的平泉山莊美觀。

若是把一邊的平泉山莊比作美人，那四合門就是常年下地勞作的農夫。傳言四合門對門中弟子外功及其嚴苛，現在看來，也是真的了。

領頭的是昨日見過的四合門掌門。

這三組人在誅仙台的入口停下，遠遠瞧見他們說了幾句話，便轉頭往上去了。平泉山莊和四合門的人上去之時，霍季二人看見兩派中的各四個弟子擡着一具小棺材。或許說不上棺材，是個長盒子。這裡面，裝的就是周索的碎肢了。

為示尊重，四合門的掌門并沒有給衆人看周索的碎屍，隻是簡單說了裡面裝的是什麼。這衆人之中，包括所有弟子，還有霍季段俞四人。不過殘軀都那麼個樣子了，想來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兒去。

霍季二人無法上去，就隻能在下面瞭望。

周圍的百姓也同二人一般，還在高聲談論，分析着現在的局勢，一時之間，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

上面遲遲沒有動靜，周圍的百姓皆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有事的，便先陸續離開了。誅仙台下面的人群霎時少了将近一半。

太陽爬了起來，空中終于有些熱騰氣了，這時的人又比之之前少了一半，都在說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等到他們下來。

到了正午，大家該幹什麼都幹什麼去了，隻留下幾十個閑散無事所做的人一邊聊天一邊等待。

霍行知和季隐真也在等待，隻不過為了不顯眼，去了附近的一家茶肆中等待。

這茶肆中的人也不少，都是來看熱鬧的，其中能人輩出，洗腦專家、謀略專家、教育專家齊齊上陣。

霍行知的耳中充滿了雜亂的說話之聲。

什麼這其實是魔族在向人界變相宣戰啦，什麼這其實都是三大門派在自導自演，隻為了多收老百姓一點錢啦，什麼魔族它現在根本不敢碰人界啦，實力擺在那裡，什麼魔界明面上鬥不過，就暗中制造各種桌遊和娛樂場所來瓦解現在年輕人的心志……

七嘴八舌中，茶肆外忽然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個人，他神情慌張，還在大口喘着粗氣，道：“不、不好了！靈霄山的牌坊上被挂了、挂了……”

“挂了什麼？你倒是快說啊。”有人催促。

那人道：“我不知道！好像是被燒了的屍體！黢黑一個東西！”

霍行知瞳孔一顫。

茶肆中的衆人立即起身往外面走，霍行知也拉起季隐真跟着衆人出去。

靈霄山的入口離誅仙台有一段距離，霍行知現在滿心都是“被燒了的屍體”，心中疑慮萬千。

魔君到底要做什麼？

用周索的身體讓他身敗名裂嗎？

可季隐真還在城中，這裡還有三大門派的人，倘若事情暴露，季隐真怎麼辦？

想着，霍行知帶着季隐真已經來到了靈霄山牌坊正對面的街口。

他看見挂在牌坊上那截彎彎曲曲的攣縮的黑色塊狀物，心都冷了下來。

季隐真問道：“怎麼？那是周索的身體嗎？”

雖說在季隐真這裡他是最受寵的，但怎麼說季隐真對周索也有一指甲蓋的感情，這麼草草處理，還讓季隐真親眼看見了周索的這個慘樣……必定要讓季隐真心疼一會兒。

霍行知想到這裡又是對魔君做事的不解，又是對周索的生氣。

霍行知無奈，點了點頭。

季隐真又看了一眼焦黑的屍塊，輕聲歎道：“原來被燒會變成那個樣子……”

他倒是沒有霍行知想象中的心疼或傷心，隻是忽然生出了些許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