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治，我還在場啦！”日向翔陽從地上彈起來。

“争論這個沒有意義的，”泉行高愣了幾秒，和和氣氣出來止住他們的嚷嚷，“悠仁也不是雪之丘的學生，沒法加入足球部的啦。”

但是還真令人驚訝……

泉行高悄悄将目光傾注在正平複呼吸的粉發少年身上。

他全程維持着無變化的、平靜又懵懂的神色，整個人看去堪稱無害。

剛才那球對他而言，像極為平常，甚至不值一提的存在。

……真厲害。

對泉行高的心理活動渾然不覺，關向幸治先是極度興奮，過後又失落下來，“不過馬上要升學了，現在再想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啦。”

這話一出，幾個人都卸了力氣，癱在地上。虎杖悠仁其實覺得體力還很充沛，但看他們倒躺在草坪，也跟着躺了下去。

頭上是暖黃色的天空，甯靜柔和。過一會兒要天黑了。

“升學的話，我和阿泉都打算直升雪之丘的高中部。”關向幸治說着，有些沒好氣瞥了日向翔陽一眼，“隻有他這個排球呆子，不遠萬裡，要往烏野跑。”

日向翔陽自知這件事上面對好友理虧，隻傻乎乎樂着，不回應。

“但烏野的排球部之前很有名吧？”

因為接球位置總找不對，泉行高的手指被球怼了好幾次，現在指關節腫疼。他慢慢揉搓着，說：“小翔一直比我們更清楚，要去做什麼呢。”

“沒有啦……”日向翔陽安靜了一小會兒，忽然道：“和大家打球，很開心，特别特别開心！今天是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一天！”

他平躺在草地上，熱氣伴随說話從口鼻向天空湧出，散開一片白色的霧氣。他頓了一下，“但是，這不是我想要一直一直去打的排球。”

“我想去打正規的比賽，想要赢，更想走去更大的比賽裡……”

又出現了。

虎杖悠仁與他相識已有一段日子，盡管日向翔陽多數時候表露出的是稚嫩充滿活力的一面。但當提及正規比賽時……

他依然在笑，甚至笑容的幅度都不曾有任何變化，可氣場就是有所不同。

眼睛更加深邃透亮。裡面像沉澱着正午最熾熱時的耀眼光亮，讓人望而卻步，幾乎會生出被灼燒的痛感。

“另外，阿泉有籃球部，幸治也有足球部。悠仁也是，其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幹的吧？”

日向翔陽恢複了大大咧咧的笑，身體躺着，把手中的球扔向暖色天際，“已經很麻煩你們了！接下來，我會去找也想要打進全國的人，再一起打‘那種’排球！”

然後他被從天而降的排球砸到了腦袋，龇牙咧嘴，但還努力把話說完，“不過，能和你們像今天這樣打球，我超級開心啦！”

短暫的緘默。

關向幸治：“……混蛋。”

日向翔陽：“诶？”

泉行高：“小翔，我要哭出來了！”

日向翔陽：“诶诶？！”

沒料到會收獲這種回答，日向翔陽連忙絞盡腦汁，“禍水東引”把話題引導到虎杖悠仁身上，“悠仁呢，打算升學去哪裡？”

虎杖悠仁一直沒說話，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突然被問，他下意識道：“應該是杉澤第三高校。”

“有這所學校嗎？”

“我也沒聽說過诶。”

虎杖悠仁愕然瞪圓了眼，“真的嗎？我還以為挺有名的呢！”

“哎呀，不重要啦。”關向幸治沒在這上面糾結太久，先好奇問，“為什麼一定是那所學校啊？”

“……我的爺爺身體不好，最近在住院。”

虎杖悠仁盡可能用平緩的語調把事情交代清楚，末了，若無其事揚起嘴角，“所以比起偏差值，我得選離家和醫院近一些，另外管理不嚴的學校啦。”

“悠仁的爺爺……我好像聽小翔提起過，是在仙台杉澤醫院那邊嗎？”泉行高忽然開口。

“嗯，是的？”

“這麼巧，”關向幸治猛地從草地上坐起身，“離烏野不是蠻近的嘛！”

他用胳膊戳起日向翔陽的腰腹，喊着，“小翔，烏野的宣傳冊你不是帶着嗎？”

“是帶着的……”日向翔陽翻開随身攜帶的宣傳冊，手指一行一行數下去，“哦，找到了！”

他把宣傳冊對應的那一頁展示給虎杖悠仁看，“喏，悠仁，烏野管理還挺寬松的！成績及格就可以，而且沒有強制社團制，也有回家部的！”

“……”

回憶起領取宣傳冊時看到的，杉澤第三高校明确寫在第一頁的強制社團制。虎杖悠仁，虎杖悠仁這下是真切地心動了。

回家換了衣服，想起由護士小姐轉述的爺爺的“建議”，虎杖悠仁不再猶豫，劃去了最下面的志願，重新動筆。

圓珠筆珠轉了一下，字迹從斷斷續續變得流暢。虎杖悠仁一筆一劃，還把因為筆油不足而模糊的幾道筆畫重新描了一遍。

【第二志願 烏野高校】

在他落筆，筆杆觸及桌面發出清脆“啪嗒”一聲的那刻，窗外忽而刮起晚風，吹動着自從入冬已快掉光葉子的枝丫四下顫動。

仿佛冥冥中有某種獨特的感應，虎杖悠仁轉頭，不經心望向窗外。

一道穿了全黑制服的身影正靜靜站在馬路邊，背對虎杖悠仁站立。站姿有點不着調的意味，卻又透出離奇的……壓迫感。

他低頭正擺弄手機，姿态随意。正常人不會對路人有太多印象，更何況隻是背影。

但那人的特征實在過于明顯，在人群裡堪稱最奪目的存在。

原因無他，他身高明顯高于其他人一大截的同時，還有一頭潔白無瑕的白發，在風裡輕柔浮動着。

诶，白發？？

虎杖悠仁揉了揉眼睛。眼皮再一掀開時，窗邊卻又沒了那人的蹤迹。

他晃神裡，太陽的餘韻也徹底消散，天幕肉眼可見一點點黑下去。

……難道他最近真是沒休息好嗎？出現幻覺的頻率好高。

虎杖悠仁一邊在心中嘀咕着，一邊繼續把修改好的志願單沿着折痕疊好，妥善放回了書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