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昭腳步一停,再也沒有回頭。
“那個,喻棠,我都強調好幾次了,務必每個同學的家長都要準時到學校,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不聽話。”老師的語氣帶了一些抱怨,看着面前的喻棠,眼底有些猩紅澀意。
“那這樣,教室的衛生就交給你了,打掃完你再離開。”
周五了,老師把這句話說完,就神色匆匆地離去。
班級的人都差不多離開了,空空蕩蕩的教室隻剩下殘陽如猩紅流淌的血液,鋪天蓋地被染得到處都是,喻棠面上仍然沒什麼表情,手裡拿了掃帚。
教室很幹淨,要打掃的地方很少。
喻棠原本以為喻姜又要玩弄一些幼稚的小把戲,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戲碼,但喻姜今天下午都沒怎麼說過話。
學生們像雲朵一樣來,又很快散去了。
沒有想打掃衛生的意思,喻棠雙手撐着欄杆往下看,人還沒有徹底走遠。抛去演戲的因素,喻姜和喻昭兩個人泾渭分明,也不像是在他面前那樣兄弟友愛。
兩個人之間隔着不小的距離,喻昭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過。
喻姜戴着耳機,步伐散漫,看起來玩世不恭。
也對啊。
一個是被培養的家族繼承人,一個在父母的溺愛中長大,性格天差地别,年齡差又這樣大,能好就怪了。
喻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們,,晚霞的橘紅映入深黑的眼珠。
“晚霞很好看嗎?要看這麼久。”
這音色美,喻棠的思緒被拉回來,剛剛想着兄弟相争、拼得你死我活的戲碼沒忍住想了好久,回過神以後才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失态,他偏過頭,正對上一雙形狀好看的眼。
喻棠嗯了聲,眼中聚起來笑意:“好看。”
這大概是目前為止,除了喻家那對兄弟以外,喻棠覺得最出色的臉。少年的五官精緻俊美,約莫有些許國外的血統,細看能瞧見些許深綠的霧色,身量極為颀長。
“我總覺得……你當時的眼神很悲傷。”遲疑了一下,對方才慢慢開口。
喻棠對聲音美的人總有幾分耐心,他沒忍住笑笑:“那或許隻是錯覺,我沒有難過。”
“我是謝知津,不過我知道你,喻棠。棠字很稱你,像海棠,令人想要滟滟的春色,和無邊際的海棠花枝。”
“如果以後你遇到麻煩,可以來找我。”
謝知津。
陌生的名字在腦海中簡單過了一圈還是沒有什麼印象,如果是這種長相的話,恐怕早就在學校裡傳開了。青川雖然沒有明面上的校花校草,但長得好看的人在學校論壇裡也很有熱度,幾乎都是在學校裡傳開了的。
比如喻姜。
雖然性格惡劣糟糕,可喜歡他的人仍是不在少數。
不過謝家……A時好像也隻有那個謝家。
不認識卻主動靠上來的人,喻棠在口腔中咀嚼着這個名字,薄紅的唇角微微翹起:“謝謝,我現在剛剛好有個忙需要你幫助。”
柔嫩的掌心貼過冰涼的圍欄,也引上了金屬的冰涼。喻棠含笑垂下濃密眼睫,小口小口吹着手心的冷,邊笑,邊講:“我要一個人打掃教室,你能幫幫我嗎?”
純黑的眼珠落了餘霞的橘紅,極暖的色調像是月亮沉在黑水裡,沒什麼起伏,無端讓人覺得心動。
喻棠真沒打算一個人打掃衛生,原本想着,要麼直接走人,要麼等一會再走,但現在有人送上門就算了。
“好。”謝知津居然真的答應了。
看起來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做起清掃工作居然像模像樣,修長冷白的手指折出釉色的光,喻棠掃帚在地面上随便劃拉兩下,他做這種瑣碎的工作就會糊弄。
404:【寶貝辛苦,給寶貝擦汗。】
【弟弟一巴掌,哥哥兩巴掌,老師更是降龍十八掌!】
“你怕我抑郁嗎?404。”喻棠聽着系統這麼講,感覺有些好笑。
404:【是的。】
誰讓它的宿主長得就是一副随時會碎掉的模樣。
還要被好多壞男人羞辱,太可惡了啊啊。
喻棠心道,這才哪到哪。
“我以為這種瑣事你不會,沒想到做得這麼好。”喻棠擡起眼,短短十來分鐘,地面滿是被水拖過的痕迹,濕漉漉的,他放下工具,點頭。
“之前在外國,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很簡單。”
謝知津說完,喻棠大概能想得到他在謝家的地位。
估計也是什麼不受寵的小可憐角色,所以才會靠近他,抱團取暖一般。
“好幹淨,今天……謝謝你了。”喻棠把衛生工具整整齊齊放好,冬天天黑得很早。
五六點,暮色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将黑的夜色。
燈倒是亮,窗台被光折射,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喻棠在口袋中摸了摸,還記得早上害怕低血糖,特意買了一小盒的草莓硬質糖,他無聊的時候嚼了幾顆,應該還剩下一些。
可摸了一會,什麼都摸到。
“要加一個聯系方式嗎?”謝知津主動詢問,混血的優勢在他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緻,冷白的膚,烏黑的發,眉骨和眼距壓得很近,偏偏睫毛是長而密的,眼睑微紅,無端有些多情。像是春水浣洗過的黛色山巒,總有些說不上來的冷淡氣質,可笑起來又溫柔。
喻棠定定看着他,偏過頭:“不用了,我不怎麼用社交軟件。”
手機的好友沒三兩個,要麼是等着看笑話的,要麼是親人。總歸都讓人感到厭倦。
頻繁刷出來的紙醉金迷都帶着不同國家和地方的定位,要麼是一望無際的冰川,要麼是翻騰的雲海,好像要努力展示出窮奢極欲。喻棠也不想再多個人。
畢竟,和他做朋友會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