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片熾熱的粉紅,晚霞為世間萬物暈上一層燦爛霞光。
喻姜面色難看地走在路上,身邊幾個人都渾渾噩噩。
“操,喻棠這張臉……跟會勾魂似的,你沒見當時他被潑了涼水後,眼神也濕漉漉的,皮膚也很白,跟公主一樣。捏一下就紅。”
真正直面喻棠的人是喻姜。
半掐着喻棠的下巴擡起來,睫毛被水打濕,漆黑的眼珠盯着他,蒙昧的水光中帶着一絲茫然。
喻姜臉色冷得厲害,他聽不得其他人當着他的面意淫喻棠,煩躁道:“能閉嘴嗎?你媽允許你娶一個婊子回去?”
他從更衣室出來後就一直情緒不對,幾個少年面面相觑,搞不懂喻姜為什麼突然跟吃槍子一樣,一點就炸。
周五是放學時間,他們沒有升學壓力,放學也是一周兩天。
更衣室耽誤了一點時間,校園中沒什麼人。
喻家的司機在門口等候,幾個人就在此分道揚镳。
“直接回去。”喻姜臉色難看,司機點點頭,發動車子。
司機遲疑了下,問道:“不用等二少爺嗎?”
喻姜臉色陰沉如水:“你問那個野種幹嘛,死在外面都跟你沒關系,開你的車。”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喻姜現在心情不是很好,好歹是雇主的兒子,哪怕被這麼不留情面地呵斥,司機也僅僅是瞬間住嘴,很識趣地沒有再繼續詢問。
喻棠扯了扯書包帶子,街道上已經空了。
立冬之後,天沒有立刻冷下來,但十幾度的溫度對于隻穿了薄校服的人來說,還是過低。
被潑了冷水後,喻棠感覺腦子有點暈暈乎乎的,很沉重。
對于司機不會帶上他這件事,習以為常。
一瘸一拐地打了車,喻棠思想放空,頭發濕漉漉看起來很狼狽,司機在聽歌,沒注意到他。
喻棠攤開手,白皙的手腕上都是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迹。
是割出來的痕迹。
原主曾經無數次嘗試過自殘,但都因為母親生前留下來的“好好活着”而放棄。
樹葉凋零,看起來很蕭瑟。
到家後,喻棠一言不發地思索着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後悔值達到最多。
他在玄關處換好脫鞋,扭頭卻看見,始作俑者臉上正挂着甜膩的笑容。
“哥,這次考試又進步了,你打算怎麼獎勵我?”喻姜把成績單推到男人面前。
喻棠看見沙發上坐着的男人,喊了一聲哥。
不出意外的,沒有得到任何一聲回應。
在這個家裡被忽視已經成了一種常态,不僅是家人,就連家裡的保姆們也會忽視掉他的存在。喻棠在這個家裡,像是一個遊魂,誰都看不見他,也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喻棠對此早就習慣,沒得到回應,也隻是沉默。
從他進來的那一刻,喻姜就一直用餘光留意着喻棠的存在,見到喻棠進來後,毒蛇似的眼神如影随形。
“你想要什麼?”
喻昭看了一眼成績單,近乎滿分的成績,問喻姜。
喻姜微笑着盯着喻棠,笑着說:“要你親手做的船模。”
果不其然,喻棠的腳步微微一頓。
喻昭很擅長做各種模型,除了在公司忙碌以外,他為數不多的愛好就是做模型,各種零件在他手中經過再一次加工,就能變得無比完美。
而喻棠,想要喻昭親手做的船模很久了。
幾年前,剛來到喻家,把沒怎麼見過的哥哥弟弟當成家人。
在看到哥哥房間中的船模後,喜愛之情達到了巅峰,追着要了好幾次,得到的隻有一個冷冰冰的回應:“以後不要出現在我房間”。
從此後,哪怕想要,喻棠也隻會遠遠看一眼。
喻昭點頭,“可以。”
喻棠輕手輕腳回到房間,把門關上。
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長得斯文俊秀的少年實際上是個兩面派,在别人面前和在他面前完全是兩個人。甜蜜得像是伊甸園中被蛇監視的禁果,可面對喻棠的時候,隻有無窮無盡的惡劣。
從床頭櫃中找到跌打損傷藥,喻棠輕輕拉起來腳踝,腳踝被人踩過,上面小半個鞋印。
他微微颦眉,處理類似的事情早就已經得心應手。
沒有人會問他頭上的血迹是從何而來。
但喻棠是個可憐鬼。
以前被人罵婊子,現在也要被人罵婊子。
母親死了以後,他和媽媽要一起被拉出來罵。
不僅罵他,還要連帶着他媽一起。
喻棠垂下眼簾,認真地把深褐色的藥酒塗抹在傷口處,疼得輕輕嘶了一聲。他并不是一個很能忍痛的人,跟404打商量:“有點痛,以後可以屏蔽痛覺嗎?”
真正的疼痛,他自己也能忍住的。
404慚愧地說:【現在還沒有升級這個功能。】
喻棠斂下睫毛,蒼白的肌膚上青青紫紫的,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喻棠隻能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