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晏靠坐在花瓣沙發,隔層磨砂玻璃,遙望她模糊背影。
眸光低垂,指腹細細摩挲腕間白玉镯,一時出神。
沈芮苓在廚房泡蜂蜜柚子水,無意撞見他視線,臉上泛起些紅暈。
轉身去,拿出一個四宮格小盤。
準備切水果時,手機在台面震動。
她拿起接聽,“奚姐。”
“沒打擾到你們吧?”
話音含笑,奚妍耳上挂着耳夾,等在燒烤攤前,鳳眼盯着手機切換另一系統的界面。
“不會啊,我還在準備水果呢。”
“這麼賢惠……他有福喽!”奚妍滿面春風,打開微信給莊雪依發送照片。
“什麼賢不賢惠……”沈芮苓含唇壓笑,圓潤指甲摳在四宮格外層木盤的尖銳棱角,“和他有什麼關系。”
“好吧好吧沒關系……”奚妍順着她話,翩然轉身幾步停下,遠遠凝望路邊黑色幻影,笑意盎然:“反正你可是他除了女朋友,最……”
“女朋友?”沈芮苓愕然:“他有女朋友?”
“啊?”奚妍驚訝捂嘴,“他還沒告訴你?”
“……我先挂了。”
“嘭”一聲,手機甩在廚台。
沈芮苓拉開玻璃門沖到半睡半醒的男人面前,厲聲質問:“你有女朋友?”
迷蒙一雙桃花眼掀起,他定了定神,“怎麼?”
“是不是啊?”她用力推他,急切追問。
時晏微微擰眉,端坐起來,直視她雙眼:“是。”
半合的眸,昏昏蒙蒙若冷涼秋水。
淡淡愁緒中,透出幾分不忍的意味。
“你……”剛一開口,聲音裡帶出些哭腔。
沈芮苓側了側臉,快速平複情緒。
在他身旁坐下,紅着眼催促:“你和她分手。”
“怎麼可能……”
他冷笑一聲,取出面前煙盒中的煙,漫不經心點上,“沈小姐。”
時晏看向她,眼神淩厲,“你可能對我,”
夾着香煙的兩根手指,由裡朝外,直指她,“和你的關系,有些誤會。”
“誤會?”沈芮苓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唇啟又合,他吸了口煙。
缭繞煙霧中,怔怔道:“這樣想也行。”
沈芮苓冷笑,高聲斥責:“是你!先招惹我!”
“我追星不行嗎?”他攤手笑問:“怎麼就成……招惹?”
她咬牙切齒,胸口劇烈起伏。
“好,”他收起笑,試圖緩和局面:“就當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她怒吼一聲,細數往事一樁樁、一件件:“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約我!七夕送花,片場探班,帶我去遊樂園……”
“無條件給我資源……”她哭得泣不成聲,難以接受:“到頭來,你說,是我自作多情?”
滿牆手辦,五顔六色。
一雙雙空洞的眼,是煉獄差兵投來的審視目光,與她一同控訴他的累累罪狀。
眼前,朦朦胧胧灰白的霧模糊視線。
耳旁,嗚嗚咽咽抽泣聲越來越清晰。
他低聲解釋:“花是慶你開工,事先我根本不知道那天是七夕。”
“那你對我說……七夕快樂?”她哽咽着問。
“你祝我七夕快樂,我自然也祝你七夕快樂。”
時晏搖頭歎息,傾身将煙撚滅在傑瑞的奶酪煙灰缸裡。
雙手交扣向後靠去,低頭注視腕間溫潤細膩的和田白玉,眉頭越皺越緊。
“至于别的……”短暫沉默。
半晌繼續:“如果我說,因為看見你就想起我媽。”
他看向她,莊嚴肅穆:“會不會好受點?”
“媽?”
沈芮苓失笑,擡手一巴掌扇他臉上,冷聲道:“當我兒子的感覺,如何?”
鐵鏽般的鮮血味,口腔中彌漫開。
他反複嗦着,一次一次吞咽入喉。
片刻起身,雙眸始終低垂:“對不起。”
轉身邁出幾步,駐足回首:“如果有需要……”
“滾啊!”沈芮苓用力砸出一個枕頭。
合上防盜門,時晏孤身走到窗邊,看見莊雪依兩小時前的消息:我在家
點開輸入框,拇指懸停許久。
還是按下快速撥号鍵,打通奚妍的電話:“過來。”
“好。”
夜色幽深,無星無月。
走道燈光熄了又亮,拉長他身影折疊在牆角。
靜默持續許久,時晏再次開口:“叫上徐大成。”
“知道。”
-
指間收緊的力道,擾醒睡夢中的莊雪依。
她朝他方向側去臉,眼并未睜開。
“老婆。”
他柔聲喚,手臂稍一用力,摟她入懷。
滞後片刻,她慢慢睜眼。
黑暗中,漸漸瞧出他輪廓——緊緻下颌線,優越山根與眉骨完美銜接。
隻那雙眼,仿佛沉沉夜色下幽幽湖水。
積存着什麼,實在叫人看不清。
“我從公司回來。”不待她問,他主動開口。
莊雪依應着聲,情不自禁伸出手,輕柔撫過他眉眼。
“老婆。”
他又喚一聲,唇峰擡起又落,唇角微揚:“生日快樂。”
“謝謝。”她挪動身子,額頭挨他下巴。
“老婆。”
他略一擡頭,擁她入懷,抱得更緊,“明天周一,我們先領證好嗎?”
心頭莫名咯噔了一下,莊雪依不答反問:“怎麼這麼突然?”
“我愛你。”他雙手更加用力,抱得她幾乎喘不上氣,“我……”
頓了頓,稍放松些力道,多重複一遍:“我愛你。”
意識混沌中,她隻說:“明天我看看戶口本在不在。”
“好,晚安。”他欣喜閉眼,與她耳鬓相抵。
“晚安。”
久久才合眼,一夜倒也無夢。
莊雪依先于他醒來,摸出手機看眼時間。
習慣性打開微信,看見最上方昨晚十點收到的未讀消息。
一張照片,依然來自空白頭像空白昵稱的某人。
畫面清晰,面目确鑿。
時晏和沈芮苓,并肩踏入地下停車場通往樓棟的門禁。
莊雪依按下手機側鍵,挪開他搭在腰上的手,下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