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咯下班咯!”
五點一到,宋葉準時關電腦,等舒雲慢吞吞收包的功夫,滑椅子湊近莊雪依,“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電腦屏幕上,是網頁版微博。
莊雪依敲着鍵盤,微微側頭,“昨天聽舒雲說有些獨立設計師隻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作品,我想着購物平台上一直找不到,就從微博開始找找看。”
隻輸入“扇子”、“流蘇胸針”兩個關鍵詞,下方出現的相關圖片都極為有限。如果再加上更多描述,恐怕隻會得到一個感歎号。
“走吧,這上面太少了,路上在小紅書看看。”宋葉提議。
小紅書,莊雪依早幾年還用得很頻繁。
直到來榕城後沒多久,平台突然開始不停給她推送“出軌”、“腳踏幾條船”一類的熱門帖。
某次手滑點進去,惹她失眠到淩晨兩點,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把它卸載。
長睫輕顫幾下,莊雪依回頭,紅唇牽開一抹笑,“你們先走,我再看看。”
“好吧,拜拜。”
“拜拜。”
重新握住鼠标,關掉微博,打開網頁版小紅書。
在搜索欄輸入“扇子胸針”,點擊放大鏡似的圖标,屏幕中央跳出登錄界面。
她靠向座椅,雙手撐額,無聲歎息。
“怎麼了這是?”小周抱着一沓文件回來,拉開椅子問。
莊雪依輕輕搖頭,放下手,托着半邊臉頰看過去,“又加班啊?”
“反正還早,回去也是躺着。”小周短暫看來一眼,問:“你不走嗎?”
“多坐會。”
她坐正身子,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出了神。
近半個多月,時晏有所收斂,五六點便到家。
估計是沈阿姨那通電話後,又找過他。
思緒飄飄揚揚,回到五一假期,在時家莊園的綠蔭小路上散步。
周飛英鋪墊許久,催婚的意圖逐漸明朗。說到拜見雙方父母該有的禮數時,時晏笑着打斷:“别說她才23,我也才25啊!您說這些,實在太早。”
“再過大半月就26了,以為自己還年輕嗎?依依是還小,正好早些結婚,生養孩子也……”
“奶奶,她都是個孩子呢!再說下去,怕是要吓到她。”
23歲就結婚,對她而言的确太早。
周飛英滿面容光向她看來時,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轉而提議:“那先訂婚,過一兩年再結,可以吧?”
不及她開口,時晏接下話:“奶奶,少操些心,我們會商量的。”
現實卻是,三個多月過去,他從沒提起過訂婚的事。
桌面傳來震動,莊雪依回過神,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那些。
人臉解鎖,看到他發的消息:老婆,我到家了,晚上想吃什麼?
眉心微蹙,她突然對這一稱謂感到有些氣悶。放下手機喝着水,食指點觸在屏幕。
莊雪依:都可以
時晏:好。早點回來,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平淡無波就是最大的驚喜。
莊雪依唇角微浮,看了眼時間,五點半。
再晚就該耽誤李叔家吃飯。她回個“好”,放下杯子,關了電腦,拎上羅意威黑金福袋,跟對面打招呼:“周,我走了,别忙得太晚。”
小周正沉迷于工作,好一會才應聲看來,“路上注意安全!”
她點頭離開,走出玻璃門又回頭。
視線穿過一組組空蕩蕩的小隔間,落向小周的發頂。
夕陽照亮,若日出的東方。
踏進電梯,按下負一樓。
她撐着扶手,黑色鞋尖立在地面。垂眸細看中央繁複的花紋,像抛去大海的船隻,起伏出立體的形态。
手正細細撥動描繪,電梯提示音響起:“九樓到了。”
莊雪依垂下手腳,往裡挪了挪,擡眼看見走進的人,十分驚喜。
“師傅!”
“喲,這麼巧。”祁文俊走到她身旁,眼下笑起褶皺,“今天挺晚?”
“多坐了會。你怎麼這麼早?”
“小妹來玩,回去招待招待。在上面還習慣吧?”
“輕松點,同事們也挺好。”
“那就好。”
……
到負一樓,同行了一段路,祁文俊停步邀請:“月末,周五的晚上,小組有個聚餐活動。你要是沒什麼事,一起過去吃個飯、聊會天?”
她稍想了想,沒回得太确定,“有空一定去。”
“我車停得遠,先走了,回見。”他揚着手臂,朝前走去。
“好。”目送他上車離開,莊雪依啟步,走向銀色賓利。
-
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别墅大門從裡打開。
時晏一身西服套裝,快步迎出來,接下她的包,牽她的手朝裡走。
長廊隻開着燈帶。他沒給她換鞋的時間,随手放下包,摟着她肩膀向前,笑意盎然,“我準備了燭光晚餐。”
“幹嘛。”受他感染,莊雪依的心情小小地被調動起來。眼中多了幾分神采,隻是懶散的聲音還顯得有些興緻恹恹,“這是你說的驚喜?”
“當然不止!”
她沒有深究的心思,由着他往前帶。
走過轉角,輕柔治愈的鋼琴曲漸漸清晰。
Moon River悠揚的曲調,稍稍纾解心底的乏累。
擡眸一眼,藍白玫瑰似瀑布般自餐桌蔓延而下,至客廳中央,散作片片花瓣。在夢幻氛圍燈的渲染下,如銀河墜地。
拱門造型的花環立在餐桌另一側,與透明、粉藍的氣球彙作溫馨浪漫的聖殿。美酒佳肴擺滿餐桌,燭火躍動似蝴蝶蹁跹,美輪美奂。
“哇……”心,像一台古琴擺在初學者的手邊,弦被重重勾起。伴随着高昂的、驚心動魄的聲響,是沉悶的、近乎碎裂的“嘶啦”聲。
她沒有感動太久,卻如鲠在喉,說不出更多話來。
“老婆。”他摟過她貼近自己,眸中如蘊星辰,歪頭笑問:“喜歡嗎?”
她沒有與他對視,躲進他懷裡。
指尖揪起他的西服,慢慢感覺到力道,然後緩緩松開。掌心輕輕落在上面,觸到柔軟細膩的面料。
“謝謝。”唇微啟,她聲音很輕。
時晏雙手環在她腰肢,随音樂左右微晃。目光凝視着某處,眼尾蕩漾,“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在團委辦公室。老師讓我們為百年校慶準備一支探戈,我很高興。”
“高興什麼?”
他低笑兩聲,隻說:“本來不想參加什麼校慶,看見你,我才願意。”
莊雪依彎了彎唇,靠他肩上,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