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過去,伴随着一場暴雨,歲城的天氣陡然轉涼,一點點脫下綠色的外衣,換上金色新裝,金秋九月就這樣來了。
月初時,台裡定下中秋晚會主持人選和節目,将相關工作人員的中秋假期統一往前調整了幾天。所以今年中秋,在接到确定主持的通知後,他們回家的票倒是比往年好買多了。
臨放假前一晚,祝梨書和程嘉洛戴着口罩和平面黑色框鏡,相互确定不會被人認出來後,才挽着手出發去商場。
路上,祝梨書撥通了秦女士的電話,嘟的一聲後,入耳便是嘈雜的音樂,還有秦女士充滿活力的聲音,“怎麼啦小書?”
祝梨書按了兩下音量鍵,才開口:“在幹嘛呢媽?”
“哈哈哈媽媽最近發現咱小區附近公園有跳廣場舞的,晚上沒事我就過來活動活動。你和小程最近怎麼樣呀?”
前段時間祝梨書和秦女士通了視頻電話,那天兩人剛好放假,程嘉洛在家幫她打掃衛生,她笑着和秦女士說給她看個人,然後切換了後置攝像頭,照向正在專心緻志擦地的程嘉洛。
她還記得秦女士那天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末了,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有點傷感了起來,和她說要好好對程嘉洛,兩個人走到這一步不容易,要好好地,遇到事情一定要互相包容,叮囑了好久,最後還是程嘉洛發現她在視頻,過來發現是秦女士,嘴角一咧,笑的像變了個人,直接把手機拿走了。
程嘉洛噼裡啪啦說了好半天,成功把秦女士的傷感趕走,三人又說了好久的話,秦女士才依依不舍的挂了電話。
秋風吹拂,她把臉往沖鋒衣裡縮了縮,“我倆挺好的,就是最近忙的厲害,前兩天通知今年中秋我倆要上班,得提前回去陪您過中秋了,我倆買的明天上午的飛機,下午到家,和您說一聲。”
“好呀,我和你說,我最近學會了刷視頻。”秦女士那邊的音樂聲小了些,似是坐到了哪,隔着聽筒都能聽出她的高興:“我還刷到你倆了,還點了關注呢。”
聲音裡滿是求表揚的小驕傲,祝梨書笑着誇她:“不愧是我媽,好棒啊。”
秦女士笑了,“你和小程一起回來媽媽放心,讓小程晚上在咱家吃吧,媽媽做你倆愛吃的,到家就吃飯。”
祝梨書晃了下挽着程嘉洛的手,程嘉洛低頭看過來,見她指了下電話,又指了下他的嘴,大概猜到意思,直接點了頭,湊過去,祝梨書連忙把手機遞到他唇邊。
程嘉洛就着她的手說:“好,辛苦啦阿姨。”
秦女士連忙說:“不辛苦不辛苦,你倆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們。”
程嘉洛笑起來:“放心阿姨,您晚上也早點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
祝梨書拿回手機,“拜拜媽。”
挂了電話,祝梨書突然想到什麼,揣起手機,仰起小臉看向他,“我媽說明天晚上在我家吃,你家那邊可以嗎?”
程嘉洛點頭,“當然,剛好有件事我想和阿姨商量下。”
“什麼事?”
他沒想瞞着她,腳步放緩了些,迎着秋風和她慢慢走,“今天我媽給我發消息,問我中秋什麼時候回去,我說了明天。她又說昨天看到了新聞,問我和你現在的情況,如果方便的話,這次領回家來見見。”
他偏頭看過來,輕聲問:“可以嗎?”
祝梨書明顯有點慌了,她還沒想過見家長這個事兒,最起碼,在此刻之前還沒想過。現在被程嘉洛提起來,她感覺自己原本平靜的心髒登時開始加速起來,人也在瞬間被一種緊張的感覺包裹。
這種感覺是第一次,她眨了下眼,睫毛随之一顫,“我可以嗎?”
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他看着她藏在鏡框後面的那雙眼裡顫動的光,插在兜裡的手滑出來,接住了她從臂彎處落下來的手,“他們兒子要把從初中就當個寶喜歡的人領回家了,該激動害怕的是他們,你隻要做自己就好,什麼都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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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飛機降落在梵城。
程嘉洛去行李轉盤處取了行李,推着一黑一白兩個大行李箱,朝在一旁等着的祝梨書走過去,沒走幾步,放在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震起來,他連忙快跑了幾步,“手機響了。”
祝梨書迎上去,手伸進他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後點了接聽,遞到他耳邊,“是程管家。”
程嘉洛卻搖了下頭,“開免提就行。”
祝梨書點開免提,程管家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從容,“少爺,我已經到出口這邊了。”
“行,我們大概五分鐘到。”
“好。”
程嘉洛瞥了眼手機,祝梨書心領神會的挂斷電話,把手機塞回他褲兜裡,挽着他往出口走,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突然笑起來,“我記得第一次見到程管家那年,好像我們才初二?”
程嘉洛對她第一次見程管家那次印象深刻,那天是程母的生日,程管家怕他出去瘋玩錯過了晚飯時間,才破例去接他放學。偏巧那天是祝梨書值日,他陪她值日完出來時,校門口已經沒有學生了,隻有程管家在門口站的筆直,看見他走過來,立刻迎了上去,低頭喊他少爺,一闆一眼的說,“我來接您放學。”
也許是這場面和對話,太像電視劇裡面的場景,又或是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的家裡,也是有管家的。
她愣了一下,而後有些無措,下意識就想和程嘉洛撇清關系,沒給程嘉洛一點反應的時間,她拔腿就跑。
程嘉洛被她這一個沖刺跑的完全蒙了,站在原地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朝她喊:“祝梨書!你跑什麼?!”
沒等說完就追了上去,好在那年,他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跑了幾步就把人追上了,扯着她的書包帶将人拉了回來,“你跑什麼?”
跑的太猛,祝梨書大喘着氣,沒說話,隻顧着去扯被他死死攥着的書包帶。
程嘉洛搞不懂她是什麼情況,扯着她的書包把人強拉上了車。
那天路上祝梨書一句話都沒說,隻下車時,看着程管家道了聲謝謝。
後來程嘉洛追着問了她好幾天為什麼跑,祝梨書都沒理他。
而現在,程嘉洛扭頭看向她,終于有機會問出那個許多年前的未解之謎:“所以那天你為什麼跑?”
祝梨書像是猜到他會問這個,緩緩吐出一口氣,“因為,我害怕啊。”
她垂眼,看着他推行李箱的手,“我怕程管家回去和你爸媽說,你在和一個窮姑娘在一塊。怕他們不讓你以後和我一起玩了。”
她那時候,隻有程嘉洛這麼一個朋友。她怕死了,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隻想趕緊消失在程管家面前。
誰知道他這個大傻子竟然還追過來,硬是把她拉上了車,還讓程管家送她回家,結結實實的把她家的情況攤在了程管家面前,她下車時候,心都要死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宿噩夢,第二天上學時,連走路都是飄的。
不過第一節課下課,程嘉洛還和往常一樣來找她說話,讓她又驚又喜,什麼噩夢,什麼壞心情,通通不見了。
想到這,她突然笑起來,“還好,第二天你和往常一樣來找我了。”
難怪,她會問出那句:我可以嗎?
那句話問出來的瞬間,她的心境恐怕和那年第一次見到程管家時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