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不能,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許知亦垂下眼眸,攤開掌心,裡面躺着一個紅色瓶蓋。他朝她伸出手,仿佛要給她的,不單單是一枚瓶蓋。
祝梨書猛地回過神來,輕聲道謝。
然後,她伸出手來,帶着股小心翼翼的感覺,指尖捏住瓶蓋,将它拿走。
全程,沒有觸碰到許知亦的掌心一點,将刻意的疏離表現的再明顯不過。
許知亦慢慢收回手,掌心合攏,剛剛瓶蓋被狠狠壓在掌心裡留下來的印記,随着他的動作,滲出細細密密的疼。
猶如他此刻的心。
他以為再次相遇,祝梨書也許會質問他,也許會怪他當年的不辭而别,卻萬萬沒有想到,她選擇的,竟然是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方式。
把他完完全全當成了一個陌生人,處處透露着禮貌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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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南溪算計好時間推門進來,卻沒想到他們已經到了,連忙招呼着祝梨書将台本拿過來。
祝梨書快速将桌上的垃圾裝進方面袋裡,拿上兩份台本過去,怕颠倒了順序一會兒分不清,她左手拿着一本,右手拿着一本,就這樣攤在徐南溪面前。
徐南溪笑着拿過祝梨書手上的台本,左邊的遞給了陳景言,右邊的遞給了許知亦。
陳景言看的很仔細,确定這些答案萬無一失後,眼裡露出贊譽的目光,将台本還給了徐南溪:“台本改的很好。”
徐南溪臉上挂着标準笑容:“您滿意就好。”
許知亦簡單翻了翻,重點看了一下改動過的地方,很多關于他未出道前的問題都删除了。
他嘴唇輕輕勾起,似是早有預料,他合上台本,直接扔給了陳景言:“這是什麼意思?”
陳景言沒想到許知亦會來這一出,台本砸上他的大腿,疼得他直抽氣:“許知亦!你下手能不能輕點!”
許知亦此時的眼裡,一點溫柔的痕迹都找不到。他撩起眼,從座位上站起來,眼神直視着站在徐南溪身後的祝梨書,他走向她,在她面前一米處停下來,壓着心裡的怒意,眼睛直直的盯着祝梨書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她:“祝梨書,你難道不想知道嗎?那兩年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告而别,為什麼突然消失,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嗎?”
都說眼睛是一個人情緒最直接的體現,如果想要看透一個人的心裡是怎麼想的,首先要看他的眼睛。
可此時此刻,許知亦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妄圖能夠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哪怕一點,她還在乎的痕迹。
可是沒有。
祝梨書就那樣坦然的回望着他,那雙黑亮的雙眸裡,沒有一點能讓他抓住的情緒波動。
他看着她緩緩搖了下頭,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問他:“許知亦,這重要嗎?”
許知亦,這重要嗎?
對于祝梨書而言,那段時間是她人生中,燃起了光亮又陡然陰暗下去的一段時光。
她聯系不到許知亦的那天,梵城42攝氏度,天氣悶熱的像是在下火。她慌張的跑出家,沿着他們昨晚一起喝酒吃飯的小攤,一路找下去。她不知道許知亦的家在哪,隻能漫無目的的找,她不記得那天她跑了多少個地方,隻記得最後,日暮低垂,她無助的跑回學校,坐在他平常最喜歡去的地方,一遍一遍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這一次,沒有人回應她。
她一聲一聲,在這個已經空蕩的校園裡循環着。不知過去多久,她哭到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在醫院,渾身火辣辣的疼,病床邊坐着程嘉洛。
程嘉洛的眼眶紅的厲害,眼裡遍布着紅血絲,手裡拿着藥膏,正輕柔的給她的手臂上藥。見她醒了,程嘉洛望着她,聲音裡像是含了沙礫:“祝梨書,梵城今天多少度你知道嗎?!42度!體感溫度能達到44度!”
祝梨書看到程嘉洛含在眼眶裡的淚,伸手想要給他擦,卻沒想到動了一下,疼得她眼淚都要出來。
後來祝梨書才知道,為什麼那天晚上,醫院病房裡的空調好像壞了,屋子裡又悶又熱。為什麼一向好面子的程嘉洛會在她面前沒忍住哭出來。
她身上露出來的皮膚嚴重曬傷,身上的衣服疼到脫不下來,身上不能蓋一點被子。
那段時間,是梵城最熱的時候。程嘉洛陪着她,在那個仿佛能蒸桑拿的病房裡,待了一天又一天。
那段心裡加身體最難熬的日子,真正把她帶離那裡的,不是他許知亦。
而他現在又憑什麼,帶着一個質問的語氣,來問她想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