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2月14日,淩晨,車廂暖氣供應恢複正常,列車再次啟動。
星光沒有在意庫爾特莫名其妙的消失,反而開始思考自己對學長的“一見鐘情”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她安靜地坐在床上,湊近車窗,出神地望向外面。
月光如水,辰星閃爍,荒野連綿,山丘靜默;既有枯草瑟瑟、寒鴉驚索,自是躲不開長風掠過,卷起一片霜林蕭落。
這般寂靜凄涼,讓少女的心緒愈發紛亂。
“庫爾特,快熄燈睡吧,這燈太晃眼了。”施耐德打着哈欠抱怨道。
“啊,不好意思。”星光回過神來,見對方困意十足,而自己又剛清醒,并無多少疲倦,便說道,“我出去一下。”
“幹嘛去?”随口問一句。
“去找阿爾伯特。”她提起馬燈,手裡拿着那兩本書,“睡不着,就不在這裡打擾你了。”
士兵車廂與軍官包廂相隔一段距離,途經餐車時,還能看到三個尉官正坐着聊天。星光向他們打聲招呼,繼續前行,一個車廂一個車廂地找人。
“長官,您怎麼過來了?”在她快要放棄時,身後傳出熟悉的聲音。
“睡醒了,想找你聊天。”她轉身,朝他走去,舉着馬燈壓低音量,“我們去餐車那邊坐坐吧,這邊不方便聊天。”
他點頭,任由她把自己拉到餐車,靠着窗戶坐下。
馬燈被放置在餐桌前,她擺出近日不曾離手的冊子和筆記本,又從口袋掏出一隻筆,“阿爾伯特,我仔細想過了,即便再差勁也要努努力。所以,你能教我一些必要的知識點嗎?”
阿爾伯特搖頭,“筆記上的知識已經很全面了,您缺的是經驗積累。”
言下之意,再怎麼教,也不可能在這幾天有所突破。
但話鋒一轉,“不過,您或許可以試着成為填裝手,這個職位可以突擊學習。”
“真的?”灰藍色的眸子閃閃發亮。
“嗯。重新調整職位,我擔任車長,埃裡希是炮手,您是填裝手。”他摸摸下巴,認真思考可行性,想了想,總歸不太理想,眉毛越擰越緊,“遺憾的是埃裡希的實戰經驗不多,還是難以勝任。”
閃閃發亮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沒關系的,多往好處想想。”阿爾伯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寬慰,“長官,别想這些了,我們開始學習吧。”
星光看出了他的勉強,但還是要趕鴨子上架才行。
于是,接下來的三天裡,她幾乎和上士先生形影不離,還順帶拉上埃裡希做突擊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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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12月16日夜,列車在黑暗中疾馳,即将駛出白俄羅斯,進入烏克蘭境内。
17日下午,運輸路段被炸毀,坦克部隊擇路而去,穿越普裡皮亞季河繼續南下,橫跨邊境向科羅斯堅進發。
抵達目的地前夕,海瑟爾少校召集全營軍官,詳細介紹了現今第聶伯河會戰的狀況。
此前,蘇軍已成功奪取基輔,防禦被突破後,南方集團軍群和中央集團軍群之間的聯系就此切斷。
在基輔以南,蘇軍的烏克蘭第1方面軍已經強渡了第聶伯河,并在右岸建立了橋頭堡;而在基輔以北地區,蘇軍的烏克蘭第2方面軍也在積極準備渡河,繼續向西推進,試圖對剩餘部隊進行圍困。
海瑟爾少校面色凝重,“先生們,當前第聶伯河沿岸的戰局非常嚴峻。盡管我們在前期取得了一些進展,但也付出巨大的代價。繼基輔失利後,我軍又在日托米爾遭遇沉重打擊。我們身為精銳,絕無退縮之理!元首有令,務必堅守戰線,繼續進擊,為帝國的榮耀而戰!”
少校先生的聲音铿锵有力,但微微顫抖的雙手以及緊蹙的眉頭,還是将他内心的焦慮展露無遺。
“現在,我們的任務是盡快趕到科羅斯堅,支援那裡的部隊,阻止蘇聯人的進一步推進。我們既要做好戰鬥準備、随時應對蘇軍的進攻,也要注意與其他部隊的協同作戰、确保防線穩固。”
軍官們神色堅定,彼此對視,立誓奉獻自己的忠誠——為了國家和榮譽,必須全力以赴!
戰争機器之下,所有人都隻是微不足道的零件,隻能随着它的運轉而前進,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會議落幕,部隊繼續前行。坦克縱隊整齊排列,鋼鐵的履帶碾壓着破碎的土地,在滾滾硝煙中穿梭,茫然地駛向未知的命運。
然而,在全營還未與前線部隊彙合時,便遭遇了蘇軍的小規模空襲。
飛機的轟鳴聲劃破長空,炸彈似流星墜落,眨眼間塵煙四起,刺鼻的硝煙彌漫天地。
士兵們紛紛尋找掩體躲避,頓時陷入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