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音沒料到季知逸會這麼一問,呼吸凝了一息,随後點頭道:“是,瀾音一向欽佩将軍,若能得将軍垂......”
“季某願意。”
被打斷話語的江瀾音神情一愣,季知逸已經俯身行禮道:“能得江姑娘垂眸,實乃季某之幸。臣鬥膽,求陛下賜婚,臣願迎娶江姑娘,一生一世,于卿不負。”
江瀾音怔于原地,季知逸望向她的那雙墨瞳,明亮而又堅定。
宣慶帝眉尾剛橫,林太尉打了個酒嗝上前道:“陛下,老臣覺得甚好!正好,季将軍前些日子打了勝仗,這會再給他配給美嬌妻,喜上加喜啊!我想由您與太後賜婚,這份恩賞殊榮,季将軍一定很滿意!”
恭親王的眉頭微挑,心裡不禁暗道林太尉真是老滑頭。
文華月也聽出了林太尉話裡的意思,如今季知逸戰功赫赫,能賞的也基本都賞了,此次大勝,若要再賞,怕也隻能加官進爵了。
她笑了一下,看向宣慶帝笑道:“陛下,既然季将軍與瀾音都向您讨這份賞,不若成人之美,允了這樁婚事吧。”
宣慶帝鐵青着臉掃視一圈,比起給季知逸加官進爵,賞個姑娘賜個婚,的确算不得什麼。
他轉頭盯着江瀾音秀麗的面容看了片刻,最終隻能咬牙笑道:“既然如此,朕......便準了!”
“陛下,臣以為......”
“棠兒!”
見傅棠還要再言,傅老夫人自席間起身道:“季将軍喜成良緣,道賀的話,咱們還是待會再說吧。”
傅老夫人利目瞪向傅棠,随後用眼神示意了喬一。
喬一小聲焦急道:“大人......”
傅棠垂眸抿唇,須臾後終是沉默退了回去。
文華月滿意一笑,然後看向江瀾音和季知逸溫和道:“前線不定,知逸随時都有可能離京,這事還是早些定下好。前些日子香山寺的了知大師曾言,二月初六是個福喜佳日,婚事便定于這一天如何?”
距離二月初六不足三月,江瀾音怔愣錯愕,季知逸瞥了她一眼後,恭敬謝恩道:“多謝太後。”
江瀾音僵着笑容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文華月偏頭與宣慶帝商議道:“陛下,今日哀家生辰,也厚着臉想向陛下為瀾音讨一個恩典。”
宣慶帝對文華月一直是又敬又怕,這會文華月說得很是客氣,他也不敢輕拒,點頭應道:“母後請講。”
“瀾音乃是定安侯江道桉之女,江侯爺夫婦與大公子均戰死前線,隻留瀾音一人,孤苦無依。”
文華月擡手替江瀾音擦拭去鬓邊淚水,輕歎一聲道:“她于哀家身側陪伴已有近十載,哀家看她如親女,此番允人,哀家希望她能風風光光大嫁。還請陛下封她為甯樂郡主,還她回定安侯府,自家中出嫁吧。”
江瀾音模糊着視線哽咽出聲,文華月攬過她的肩頭輕拍,任她伏膝低泣。
宣慶帝面上愁悶,婚事都答應了,這些封賞又算得什麼。隻得撇唇應允道:“全依母後便是。”
諸事落定,文華月擡起江瀾音的臉龐,拿起帕子為她擦拭起臉頰。
蘇嬷嬷見狀上前道:“娘娘,老奴帶着郡主下去收拾收拾吧。”
“嗯。”
江瀾音擦着眼淚起身,随着蘇嬷嬷而行。
宴會繼續,衆人紛紛獻禮,以賀太後生辰。
江瀾音瞥向右側,季知逸已經被林越拉着坐在了一起,倆人看起來十分熟絡。
季知逸似有所感遙遙一望,江瀾音趕緊收回視線,捏着指尖重新低下了頭。
江瀾音随着蘇嬷嬷穿過席座行出宮門,身後宴席上的歡聲笑語漸弱,隻依稀聽得傅棠獻禮慶賀道:“素聞娘娘喜愛王白石的畫作,前不久臣偶得一副王白石所繪的松鶴圖,特獻于此,恭祝娘娘松鶴延年。”
松鶴圖?
江瀾音腳步一頓,回頭望向宴席間。
前世傅棠将原本要獻上的萬福賀,贈予她補了衣物,這才不得已臨時換了松鶴圖作為賀禮。後來傅老夫人見到了她衣物上的萬福賀,認為此舉不敬,心中大怒,回府後還狠罰了傅棠一頓。
如今她明明已将東西還于了傅棠,他為何還是獻了松鶴圖?
不過,松鶴圖本身也極富意義,作為壽禮也很合适。
江瀾音視線劃過,看到傅老夫人時,杏眼倏然一眯。
傅老夫人好像在......生氣?
江瀾音不禁疑惑。
前世傅老夫人生氣,一來是她覺得傅棠的行為有失體妥,二來是對嬸娘們多日辛勞繡工的不敬。
如今這些都不存在,傅老夫人又是緣何惱火?
“郡主?”
江瀾音回神,輕施一禮,壓着疑惑随着蘇嬷嬷繼續前行。
瓊花宴結束的第三日,江瀾音便領了聖旨,告别太後回了定安侯府。
七八年的光陰,她都拘于宮牆院門之内,竟是再也不曾回過家。
侯府内,太後已命人收拾妥當,江瀾音在府中轉了許久,最後才來到爹娘曾經住過的院落,猶豫着推手,進了曾經和哥哥多次在内挨罰的書房。
舊物如舊,隻人影消無。
江瀾音翻着書房内的舊物,一默就是半日。
直至日頭西落,她才揉了揉紅腫的眼眶,起身準備離開。
視線一定,大概是打掃的小厮挪動了書櫃,架子之下還遺落了一本書。
江瀾音蹲下身抽出書籍,封面污舊看不清字樣,她吹了吹灰塵,翻開内頁細細查看......
隻一息的時間,江瀾音将書本猛然一合,瞳眸輕動,抿着唇耳尖也泛起了紅暈。
這......這怎麼是......
這本書的内容,江瀾音也看過一次,那是她與傅棠大婚前夜,教習嬷嬷偷偷塞給她的。
江瀾音紅着臉将書塞進了角落,轉身邁步,随後一頓——
不對,她和季知逸成婚,那豈不是還有洞房花燭夜?
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的江瀾音,眨着純潔的大眼僵在了原地。